最先追来的不是赫德轻骑,而是负责收拢失踪者的巴德少尉。
当巴德带着骑手追上大队人马时,几乎每个骑手身后都多坐了一个人。
“找回来二十多,剩下的人黑灯瞎火实在寻不到。”巴德向中校汇报。
但中校更在乎另一件事:“有追兵吗?”
“没看到。”
杰士卡中校神色阴沉,摩挲着下颌的胡茬,好一会才下定决心。
他命令道:“让大伙别休息了,现在就出发。”
辎重队的民兵一下子减员三成,不得已中校下令将死者的武器分发给车夫和商贩。
这些从未受过军事训练的平民暂编一队,由巴德指挥——因为他们只信任巴德少尉。
还能骑马的杜萨克全部交由中校亲自统领。安德烈重返步兵军官的岗位,负责带巴德的百人队。
原计划在临时营地休息两个小时,实际上半个小时都不够。队尾的马车还没进入营地,营地里的马车已经又要启程了。
民兵、车夫、商贩怨声载道——这也不能怪他们。
所谓的追兵连影子都看不见,可残暴的独眼龙中校强迫他们行军却是实打实的,而且还是在一场血战之后。
不仅活人精疲力竭,牲畜更是难捱。
许多车夫和商贩恳求能歇息一会,因为他们的牲口快要撑不下去了。
但回答只有否定。
温特斯不时能在路旁看见倒毙的骡马。牲畜的主人还在痛哭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在动手将车上的东西转移到其他马车上。
辎重队的物资不敢扔,商贩的货物不舍得扔。虽然追兵可能就在不远处,但没人能确定是否真的有追兵。
结果就是帕拉图人想逃跑,却又不敢放开手脚逃跑。就这样拖着沉重的货物在荒原上行进,躲避着身后看不见的敌人。
车队还能维持秩序,全靠杜萨克的马刀以及几位军官过去累积的威信。
可就连少尉们也在犯嘀咕:按杰士卡中校的审问方式,那几个赫德人能说出什么东西都不奇怪。
“还记得那只兔子吗?”巴德问。
“什么兔子?”安德烈不解。
温特斯回答:“一只被揍到不敢说自己是浣熊的兔子。”
几人商议过后,决定向中校说明疑虑。
杰士卡中校将一辆马车设为临时指挥所。
当温特斯找上中校时,后者正俯在一张地图上忙活着。
“长官,摸黑走太危险,有好几匹马踩进鼠洞折了蹄子。”温特斯试探性地提议:“要不然等到天亮再行动?正好可以多派些侦骑去后面探探情况。”
“我已经派了。”中校头也不抬地说:“与其担心后面,不如想想如何别走错路。”
“强行军折损太多骡马,后面的路可能不好走。”
杰士卡中校抬起头盯着温特斯,眉毛一挑:“你也以为我杯弓蛇影?”
“我坚决服从您的判断。”
“小股部队袭扰补给线是赫德人的一贯策略。”中校俯身继续他的图上作业:“但你想想,我们已经多少天没遇见前面回来的信使了?”
温特斯一瞬间寒毛直立。
补给线同时也是通讯线,沿途往来的信使经常会和辎重队遭遇。偶尔还会来讨口水喝,交流一些前方、后方的消息。
但最近几天只见信使从身后过,却没碰到信使从前边来。
“无论如何,先返回河畔营寨最稳妥。”杰士卡中校随手把一卷羊皮纸递给温特斯:“我怀疑前面的营地都已经失守了。”
温特斯摊开羊皮纸,是地图,他终于明白中校在忙活什么。
民兵不受重视,地图只下发到大队长一级,百夫长都是没有的,杰士卡中校正在给手下三位百夫长绘制地图。
中校平静地说:“你们几个不必担心,有什么责任我负。安心服从命令就好。”
“中校,我们几个才最不担心。”温特斯笑了:“之所以和您说这些,只是因为心存疑虑。”
“现在还有疑虑吗?”
“没有了。”
“那滚蛋吧。”
“是。”温特斯敬礼。
……
从地图上来看,从伏击地点到河畔营寨大约有十六公里。
但这十六公里仅是图上距离,因为地势起伏,实际路程远远超出这个数字。
在遭遇赫德骑兵之前,车队就已经走了大半天。
那场你死我活的搏杀后,连喘息的时间也没有,车队当即掉头折返。
杰士卡中校无情驱策帕拉图人以逃命的速度强行军,一夜间硬是走了平日两天的路程。
代价是三十三匹骡马受伤、累死,十七辆大车被遗弃,又有十三辆大车半路失散。
一路颠簸,许多重伤员支撑不住,死掉。还有不少人在晚上行军时出意外受伤。
终于,当晨曦出现在天边时,“冥河”从山坡的轮廓后缓缓显现。
银绸带似的大河蜿蜒穿过黄绿色的原野,起伏的水面闪动着万点金光。
瑞德修士叉腰站在山坡上,指着河水啧啧称赞:“看看这左青龙、右白虎、门前玉带水,此处可是个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