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从熟悉的家园来到幻景般的地下世界。
巨大的冲击让少年心生恍惚,竟让其一时难以站立。他伸出手,慢慢摸向自己的脸,好让自己知道这不是梦——记忆里模糊的过去,此刻仿佛才是梦境。
他回到公寓里,翻找一切能用的东西。手机已经损坏;电和水已全部断掉;冰箱破了个大洞;更多的东西不知所踪或是只剩下些碎片,能用的只有些水壶这样的东西,它们是特制的合成材料,没有生锈或损坏。
他看向镜子中的自己:金黄色的头发,碧蓝色的眼睛,脸很干净,和这个地下世界有些格格不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在怀疑,自己真的长得是镜子中的样子吗?
如果自己的记忆是真实的,那这一觉绝非只睡了一晚。
过去了多久?这里是哪里?发生了什么?詹姆斯、张心怡他们怎么样了?这些问题悬而未决,但答案不会自己找上门来——思索了许久后,少年决定出门。就在他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手里的照明器,噼啪两声熄灭了灯光。
少年沿着剩下的那半走廊,小心翼翼地在深渊之上移步,沿着几乎锈坏的阶梯下楼。楼下不是他记忆里的五十米斜坡,而是好几栋砖房堆叠在一起的屋顶,他一一走过这些屋顶,跳到一段相对完整的马路上。
这时,伴随着巨大的震动与轰鸣,少年身后的那几栋砖房,还有他醒来的那栋公寓,倾倒着塌入深渊,消失在黑暗之中。少年惊魂未定,又有几条钢筋从一旁落下,扎进马路边缘的水泥地里,几条裂纹如同黑色的长蛇,朝他紧逼过来。
少年朝前奔跑,期间跌倒数次,跌倒时擦破皮肤的痛楚,一次又一次提醒少年,自己正经历的是现实。
奔跑数百米后,裂痕终于没有继续蔓延,少年便找到一处岩石坐下歇息。眼前深渊彼岸的巨大岩壁,仿佛巍峨的群山,让他心生恐惧和敬畏。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创造出这样的景象呢?
马路前方是一个用无数个桥洞拼接成的隧道。正当少年犹豫是否向前时,从那隧道里突然发出一声奇异的吼叫,吓得少年立刻后退几步,躲进一旁的岩石背后。
隧道里走出一个骇人的怪物。它通体漆黑,形似巨蜥,其大小足以一口将少年吞下。怪物没有耳鼻,从眼孔与口中投射出蓝色的微光,微光深处燃烧着熊熊白焰。它走出隧道没几步,便顺着马路下方的陡坡爬了下去,消失在深渊的黑暗中。
少年静静等了一会,才从岩石后面走出来。他心生恐惧,但更多是却是疑惑不解。变异的动物?外星怪兽?还是这个地下城原本的居民?此等怪物的真实面貌究竟为何?
“咕噜噜……”
声音这次从头顶传来。少年惊恐地抬头,几只小一些的怪物,正攀附在上层插进岩壁的路灯杆里,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它们同样全身漆黑,腹背的皮肤像鳄鱼般粗糙,四肢如同灵活的猿猴,头部却像是野狼。
“咕噜噜……”
怪物们不停发出这样的声音,像是在交流着什么。少年则凭借直觉慢慢朝一旁移动,尽量在不背对它们的前提下慢慢拉开距离。
“啪。”
他的脚后跟踢到一颗小石子。怪物们立刻循声而起,从路灯杆上跳下扑向少年。
少年转身就跑,怪物紧随其后。前方只有隧道一条路,少年别无选择,几乎是奋不顾身地冲进隧道。
隧道里没有想象中黑暗,因为某种奇特的植物发出蓝色的微光,照亮隧道的多个角落。石板桥、拱桥、廊桥、人行天桥……桥梁像叠在一起的饼干圈一样挤在一起往前延伸,形成一条光怪陆离的通途。
背后仍然传来怪物的声音。眼看隧道即将到达尽头,少年发现,隧道的尽头是一整座写字楼,斜着架在两条相距数十米的岩壁中间,形成一条角度大到夸张的斜坡。
怪物们已冲到近前。少年纵身一跃,沿着写字楼表面光滑的玻璃,向下不断滑行。
眼前的景色飞快运转,转眼间斜坡已经过半。这时,少年身下的玻璃碎裂开来,他随之摔进写字楼的走廊中,顺着地面不断下滑。
“该死!”
走廊的坡度也是大得可怕。少年试图抓住什么东西,但整个走廊空无一物,像一只巨兽的消化道将少年的身体吞噬。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破碎的窗户,下方就是深渊无尽的黑暗。千钧一发之际,少年猛地抓住身旁突出的一截钢条,这才没坠入深渊。
写字楼内部传来那些怪物奔跑的声音,几只怪物探出头来,俯视着正悬挂在深渊之上的少年。它们碰不到少年,只能勉强攀附在窗户边。少年抬起头,猛然发现这些怪物拥有表情。它们似乎并没有像捕食者一样露出猎物触不可及的惋惜和感叹,倒像是在——嘲讽?
“咕噜噜……”
怪物又交谈了几句,其中一只突然把手伸向少年抓住的那条钢棍根部。
“不要!”
怪物用力一锤,钢棍周围的混凝土碎裂开来,少年的身躯猛地一沉,差一点就落入深渊。
“不!”
少年放声大喊,却正中怪物们的下怀。它们似乎非常兴奋。
突然,碎裂的混凝土崩成碎片,整根钢棍,还有少年的身体,瞬间朝下坠去,被深渊的黑暗逐渐吞噬。
怪物们看玩物已失,便意兴阑珊地离开。
少年的身体下落,下落,周围淡蓝色的微光逐渐被黑暗取代,如同一副在海中下沉的躯体,逐渐从浅海进入深海。
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有灵魂在虚空中舞蹈。少年的手仍伸向上方那尚未完全消逝的蔚蓝,似乎还想抓住那道光。
在恍惚中,他的记忆突然又回来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