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上一溜放饭的小车,闷罐车里的人下车就开始磕头,说谢谢大慈大悲的活菩萨,赶明去我们山东,给你们摊煎饼吃。
老铁饿抽吧了,几步跑到小车前,领了两个白花花的大馒头,一碗土豆片,看着馒头想起了玲花,咧开大嘴就开始哭。
人家还以为他还要馒头,就劝他说,不能一下吃饱,会死人的,老铁点点头,蹲到一边哭着啃馒头。
两年没见到白面,整个站台除了咀嚼声,没人说话,有也是哭声,没人比他们更理解,“活着真好”这四个字的含义!
到处乱哄哄的,老铁也不知道去哪找玲花,这才感觉上当了,不过不上当还能咋地,活着就好。
跟着人群到了清原县英额门公社孤山子大队,老铁和那两个人被安排到一起,发了锅碗瓢盆和一小缸高粱米。
老铁倒是知道这里离爹妈不远,心里也就没那么急了,主动上外面抱了绊子进屋点火炕,把那两人感动够呛。
晚上点上油灯,帮扶社员来给他们讲故事,三人困的滴里当啷也不好倒头就睡,只能硬挺着不让眼皮合上。
好不容易睡上火炕了,三人一晚上醒了无数次,为啥?闷罐车后遗症,怕掉出去见马克思。
第二天,公社把人集中到大晒场上看节目,老铁第一次看到了东北大秧歌,第一回听到二人转,那笑的,鼻涕冒泡。
到了中午,原地摆席,干豆角炖土豆,炖酸菜,炒土豆丝,白菜片,吃了还给上,这把老铁他们幸福的,又一通哭。
吃完了撤席,放映队支起了大白布,一条条长凳摆好,给他们放起了《铁道游击队》。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
一听到微山湖,这些山东大汉泪如泉涌,嚎啕大哭,把个辽宁社员也全拐哭了,人这心一下就贴到了一起。
铁军这回算是明白,为啥老爹不爱听歌了,原来根在这呢!
看完电影,老铁找到了村支书,把爹妈的情况说了一遍,人家可痛快了,立马安排马车去找爹妈。
爹妈找着了,老铁也就安顿了下来,只要有点时间就出去找玲花,可哪可能找着啊,慢慢老铁也就放弃了。
天天吃着高粱米小豆饭,渐渐忘记了那些又硬又苦的地瓜干,也忘了那些地瓜秧子,糖萝卜渣,吃完大肚子的粗谷糠。
没多久,鞍钢招工,老铁报了名,一锤子就把铁钎砸进土里,只留个锃亮的小脑瓜顶,领头的立马给老铁戴上了大红花。
进了钢厂没多久,老铁就被安排学电焊,还真是块材料,一年不到,就把师父的手艺扒的溜光。
第二年,冰城重工来借调,老铁和两个师弟来到了冰城,一猛子就干了二十多年,娶妻生子,在黑土地扎了根。
老金呢,辗转多地,靠着以前的高中底子,聪明的脑瓜和能吃苦的韧劲,越爬越高,老丈人一顶,就接了大旗。
大壮也偷听了一会,听到老铁胖揍那俩人,佩服的直竖大拇指,小声说:“哥,难怪我爱打架,原来随咱爸!”
铁军哧了一声,说:“你咋不随咱爸学一门手艺呢?”
大壮嘿嘿笑着跑了,二丫又过来听,快把铁军挤进炉子里了,铁军索性让位,跑到后院看娘。
娘养了四头猪,三花一黑,老黑趴在猪圈一角和娘在唠嗑,哼哼唧唧好像还挺能唠,娘一直抹眼泪。
“妈,你咋了?”
铁军走过来蹲在娘身边,娘赶紧低头擦眼泪,再转过来阳光灿烂,笑着说迷眼睛了。
铁军很心疼娘,记忆里的娘是万能盾牌,挡住了爹的明枪,奶奶的冷箭,儿女们的牢骚,别看小巧,却无比坚强。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娘,娘心里藏着太多苦,她不说,没人能问出来,这倔劲,铁家人人都有。
“饿了吧?走,吃粘豆包去!”
“嗯,有点,我去仓房舀点大油!”
娘俩走到前院,老金脸红扑扑的站在门口,等着和娘告别。
“嫂子,过两天,我接你们到家认认门,说出来都挺可笑,一座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愣是没见过面。要不是铁梅姑娘,等咱都没了也不见得能见着面。”
“可不是咋地,他叔,别麻烦了,都上班挺累的。想吃啥来家就行了,咱家平房,不扰民!”
“不麻烦,不麻烦,嫂子,我得走了,上午还有个会,老兄,再见,孩子们再见!”
一家人把老金送到大门口,等他出了胡同口才转身进院,大丫搂着二丫,小声道:“老妹,你知道他穿那西装啥牌子不?”
“人家的衣服我上哪知道去?”
“记住了,皮尔卡丹,国际名牌,估计得好几千块!”
“屁股开裆都好几千块,那穿个开裆裤还不得上万?一天净寻思那些没用的玩意!那叫资本主义,懂不?”
大丫一扭身,说道:“妈,我得赶紧上班去了,走了!”
“你呀,人也让你撵出去了,回家待一天,连个早饭都没让孩子吃上!”
“你知道个屁,她脑子里都是那些资本主义的东西,羡慕那开裆不开裆有啥用,一点稳当样没有,我也走了!”
老铁抬起大二八一拧,车头冲外,骑车走了,一眨眼,走了俩。
“不管他们,咱吃咱的!”
娘拉着大壮的手往屋走,铁军跟着进屋,拿了个小碗去舀大油。
四人围着小炕桌坐好,放点大油拌上白糖,久违的味道出现在舌尖,铁军吃的很香,慢慢咀嚼,慢慢体会。
“大军,大碴粥一直熬着呢,大壮把土豆也插好了,到十点妈就和面开始烙!”
“嗯,多烙点!”
“哥,去大市场还是服装街啊?我先去拿通知书,然后去找你们。”
“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