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一路倾轧过潮润粗糙的柏油马路,溅起的水花拍打在护翼板两侧的回响噼里啪啦,摩托车继而自横贯公路上的高架桥一跃而下。
一辆辆奔驰在城市街道上的车辆在钢铁浇筑而成的桥面底下呼啸来回,远光灯朦胧的光芒在昏暗的风雨中闪烁摇晃。
它们像是悬挂在夜晚天穹深处的亮光,远远望去星星点点,逐渐汇聚成流经大地的河流。
离开桥面后,徐向阳驾驶着摩托车,后座载着自家女友,一路畅通无阻地在马路上继续行驶了十分钟。于密林的遮挡下,前方突然闪出一栋半球型的建筑来。
巨大建筑物内部灯火通明,有种热闹非凡的气场,就算隔着好远一段距离,再加上风雨与森森林木的阻挡,马路对面坐在车上的男孩女孩却依然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潮热。
隐约还能从那个方向听见火车的汽笛声,像是从布满雾气的遥远海面上传来。
“我们到了。”
徐向阳提醒一句,双手抱着他后背的班长大人轻轻应了一声。
顺着陡坡往下,他握住手柄,开始减速。
摩托车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引擎轰鸣声亦随之减弱。
徐向阳驾驶车辆绕过拐角,驶入铺着铁板的入口,不算平坦的道路发出“嘎吱嘎吱”不堪重负的响动。
他看到经过的地方有几堆沙土累积成的小山与一台水泥搅拌机,看来这地方还在建设当中。
车头灯笔直射出的光柱落在写有“距离锦江火车站50米”锈迹斑斑的天蓝色道路指示牌上;同时照亮了前方不远处或背着行囊、或提着行李袋,行色匆匆的路人们的背影。
他找了个地方停放摩托车,开始收拾后备箱里的物品。重新披上雨衣的竺清月跳下后座,默默地等在旁边。
他们俩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对随处可见的年轻夫妻。
准备好行李后,两人朝车站所在的方向走去。
经过跨越半个城市的车程,天色渐晚,再加之风雨如晦,这地方看上去像是正值深夜。
车站的支架是庞大的钢筋铁骨,覆盖整座站头的顶棚则是半透明的,被内部透出的光亮晕染得一片昏黄。
与城区中心那种充满气势的不夜城般铺天盖地的电灯光芒不一样,火车站内固然灯火通明,但它周身笼罩着的光辉却有一种奇怪的柔和,像是深夜平原上燃烧的篝火,又好像洞窟深处真菌闪烁着的光芒。
四通八达的街道、高速公路与停车场,像散落在大地上的星辰环绕着整座列车站。
站外的角落,有一群乞丐正在那里休憩。他们或坐或蹲,有的人已经躺在脏兮兮的草席上睡着了,有的人还在盯着这边看,每个人的前头都放着塑料碗或是破旧的陶瓷碗。
经过这群乞丐的时候,能看见他们反光的眼白。
徐向阳拉着女孩的手,亦步亦趋地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行走。每次在经过风雨洗礼后,这种未经修整的路面就会变得惨不忍睹,到处都是会溅人一身脏水的“陷坑”。
竺清月乖乖地任由他牵着,悄无声息地跟随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
徐向阳每每回头,总能看见她正不安地往身后、或是朝通往城市的公路上回望,就像是在寻找着某个始终紧紧跟随自己的身影。
少女那与往日迥异的态度举止,让他觉得有些稀奇,更是充满担忧。
徐向阳努力让自己的心思沉下来。
一路上经过的小巷弄向外敞开着,裸露出毫无遮掩的阴影。车辆轮胎碾过湿润的泥土和柏油马路,传来细碎的声响。
每次在夜晚的路边看到形状模糊的物体在视野中一闪而过的时候,他总会在自我的想象中,将其看作是一具躺到在路边的尸体。
若是果真如此,这里就该是一处乱坟岗了。
……
他们很快汇入到乘客们的队伍之中。到处摩肩擦踵,好似城乡结合部地区的晨间集市。熙攘的队列迟缓地被入口吞没。
氤氲的湿气使得周围的空气变得沉甸甸,像是裹着一层厚厚的地毯。
徐向阳抬起头,看到空中有无数细小的碎屑在明亮刺目的光线中飞舞着,他一开始以为是见到了雨点,但那舞动的细小物体分明有着颜色。
然后他才意识到,那是被路灯光芒吸引过来的飞虫。
车站入口就是个巨大的蒸笼,又潮又闷;而站在这里远远望去,远方的空气中似乎凝结着更加凝重的水汽。
站内同样人声鼎沸。
徐向阳找了个靠近入站口的座位,擦了擦坐垫,让清月坐下,自己转身就走。过了十几分钟后,排完长队的他走回来,手里还捏着两枚车票。
竺清月抬起头,望着男友从人群挤出来后气喘吁吁的样子,她那张沉默的脸庞上终于浮现笑容。
“我还以为你会一口气直接把我直接送出城呢。”
“实在太远,我的脸都快被风吹僵了。”
徐向阳扯了扯衣领,觉得身上黏糊糊的,不知道是止不住的汗水浸湿了内衬,还是挡不住的雨水顺着领口偷偷溜了进去。
他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来,随后长叹了口气。
“我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水平……而且,我也不想让你陪我那么辛苦。”
短发女生眨了眨眼,俏脸上酝酿的笑意愈加甜腻。她张开双手,抱住了男友的臂膀,很熟练地将脑袋靠了上去。
“笨蛋~这次明明是我硬拉着你陪我,要说辛苦肯定是当车手的你更辛苦。”
“你知道就好。”
他伸出没被抱住的另一只手,笑着摸了摸班长大人的额头,将她被风吹得有点凌乱的刘海重新拨回来。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
“我已经向你表达了最诚挚的谢意。”班长大人先是摆出了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随后又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