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都没有啊!”
小姑娘惊讶到整个人蹦起,差点从沙方上摔下来。
可是,为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啊,推门进来的时候,总该有个拿钥匙捅进房门锁孔转动的响声吧?但她刚刚什么都没听见,妈妈就好像是幽灵那样,直接穿过门飘进来的。
可不要小看孩子们的警觉程度,大部分小孩子在成长路上,都做过趁着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不肯乖乖做作业而是去偷看电视之类的事情吧?孩子们总是有这样那样想要瞒着大人的秘密,要是没有相应的警惕心,肯定早就被抓住了。
总之,竺清月在听见妈妈的问话声后,下意识间的反应自然是赶紧放下话筒,朝身后看去,见到妈妈她提着塑料袋走过来。
“……妈——”
竺清月刚想张开说什么,女人却目不斜视,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在那之后,又过了数日。
这段时间以来,妈妈的生活作息亦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除去要岀门购买能供母女两人的生活物资的时候,她几乎是足不出户的;而且就算离开家,一般都会很快回来。
竺清月若是还想抓住时机,就需要在这短暂时间内将电话线插上,再联系爸爸——还不一定能联系上,之后再让现场恢复原样,保证不露馅。
……虽然也不清楚露馅了会怎么样,但她觉得还是别去触这个霉头比较好。
总之,那天自己偷偷打电话的事情,似乎并未暴露,可能妈妈她压根就不关心自家孩子的小动作吧。
小姑娘既为此感到失落,同时又不禁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就算自己什么都没做,仍然不意味着自己的生活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与刚进入学校的孩子们不同,现在的竺清月隐隐开始期待着离开这个家的读书日。
即便她在小学里没有朋友,可起码可以接触到性格鲜活的他人;再加上她的成绩一直很好,又乖巧听话,很容易受到老师们的表扬和夸奖……这算是最近这段时间,她唯一能得到的心理安慰。
但就在那一天,好不容易熬过和沉默的妈妈呆在一起的周末,小姑娘背着书包准备出门,就在这个时候——
“清月。”
妈妈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嗯?怎么了?”竺清月用手勾着鞋带绑跟,小心翼翼地转过头问道,“我要去上学……”
“你今天不用去学校了。”
“诶,为什么?老师打电话过来了?”
直到这个时候,小姑娘都还没能完全理解她的意思。
“不,是我给学校打了电话。”
妈妈回答道。她的脸明显比之前瘦削,脸颊两侧的肉明显瘪了下来。
女人的眼睛和女儿一样,是墨玉般漂亮的颜色,从中明显感受到两人的血缘关系。
这样一双眼睛,在感到开心或是欣喜、在炯炯有神时会显得魅力无穷;但当它冷冷地看向他人的时候,则会散发出一股彻骨的寒意。
“我和你们老师说,你生病了,生了一场重病,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能来,但是暂时还不想办休学手续,不知道能不能通融。对方答应了。”
竺清月呆住了。
手中提着的小书包滑落到地板上。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结结巴巴地开口。
“……为、为什么?为什么妈妈要……”
“没有为什么。”妈妈冷冷打断了,她听到女儿颤抖的声音,之后又换上了幅相对平和的口吻。
“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去上学了。不开心吗?”
……
——不开心,我当然不开心!
这天夜里,竺清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脑袋里还在反复回放着今天早上在门口附近,与母亲间发生的那场对话。
在那之后的一整天里,她都没有再和妈妈说话过。
小姑娘起初感到愤怒,一个人自顾自地生闷气,再也不想理她了!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种愤怒是毫无意义的。说到底,小孩子的撒泼打滚,目的都是为了让家长们能注意到自己,希望大人们能满足心愿,但若是大人们从一开始就选择压根不理睬的话……
无论在生理层面还是在心理层面,儿童都处在绝对的弱势,没有任性的资本。
但她可不是在任性、在无理取闹,做了坏事的明明是妈妈那边,她根本就没有生病!是妈妈不让自己去学校!
辗转反侧间,小姑娘很快听见,楼下又传来打电话的声音了。
看来,今时同于往日,妈妈的生活一如既往,在电话机旁边的沙发上一坐就是一宿,那台很有可能没有连上线的电话……
小姑娘用被子包裹住了自己的脑袋。
她有些赌气地想道:她已经下定决心,今天晚上就算憋尿,甚至尿在床上,都不会出这扇卧室门半步了。
过了几个小时,夜色愈发浓厚。竺清月在迷迷湖湖,半梦半醒间,听见自己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嗯……?”
小姑娘困到眼睛都睁不开。
又怎么了?
家里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所以这会儿深更半夜的,只有可能是妈妈进来了。
妈妈……
小姑娘躺在床上没有动,听见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妈妈推开卧室的门,走到她的床边。
“清月……”
女人的手指慢慢抚上她的脸颊。
干枯的指腹,从脸上滑过时,传来粗糙的触感。
“妈妈只剩下你了……不要离开我啊,清月。”
压低声音的喃喃自语,在耳畔萦绕,像一个黑暗的,永远看不到尾声的床边故事。
女人反复着细碎的话语,神神叨叨的,但小姑娘年龄尚小,感受不到其中的诡异。
《镇妖博物馆》
竺清月累到不想动,也没有睁开眼睛,很快又沉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