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清笳听了这话,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难言的感动。
在这个府上,真的只有祖母一个人是真心地待她,真心地为她考虑。
而其余三人都面色难看,显是被老太君的话给噎住了。
兰清婉急得伸手去拽兰振坤的袖子,低声央求,“父亲,您快说话呀!”
兰振坤硬着头皮开口,“母亲,笳儿的嫁妆本就丰厚,就算没了那些商铺也同样拿得出手,已是不少了……
相信笳儿也定然知礼懂事,绝不会为了这点子黄白之物就要让自家兄弟姐妹为难,让家宅不宁。笳儿,你说呢?”
兰振坤说着便看向兰清笳,要从她的口中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
兰清笳听了他的这一番话,却只觉得心头一阵凉意。
这就是她的好父亲啊,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凭什么觉得她的嫁妆多,她就应该让别人贪墨了去?她钱多她就该吃亏?她若是执意讨回自己的东西,就是让家宅不宁?
这些不要脸的话,可当真是刷新了她的三观与认知。
兰清笳望着他,缓缓开口,“父亲所言极是。那些银子,不过就只是些阿堵之物罢了,哪里有家宅安宁来得重要。”
兰振坤听到她这般言语,面上终于缓缓露出笑来。
兰清婉和柳氏却都仍提着一口气,因为她们已经跟兰清笳交锋数次,已经见识到兰清笳并非如表面上那么无害。
果然,她不紧不慢地又来了个转折。
“但是,那些卖了铺子的银子究竟都花在了哪里,女儿总有知情权吧?
可母亲从方才就一直支支吾吾,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
我知她或许有苦衷,定然不会因为见钱眼开便私生贪念,将我的银子贪了去,但究竟是为何缘故?
那么多银子,扔进水里还能听声响,女儿作为原本的继承人,想要了解了解自己的银子究竟被花在了什么地方,不过分吧?”
有了前面老太君要求把银子补回去的条件做对比,兰清笳这番温言软语的说辞就显得让人能接受了许多。
他们若是连这个要求都做不到,那可见其心虚的程度。
柳氏却下意识望了兰振坤一眼,依旧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兰振坤的神色也微微怪异,像是有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难言之隐。
老太君看到他们两人的眉眼官司,心里陡然如明镜一般透亮。
这件事,怕不止是柳氏一人的功劳!
老太君沉声,“你们若是连这个也不肯说,那便没什么好说的,直接用风儿和婉儿的聘礼嫁妆抵上罢!”
这就像是一剂强心剂,一剂之下,立马见效。
柳氏一副快要急哭了的模样,“老爷,您就说了吧……”
柳氏这话已然表明兰振坤在这件事上的不清白,对此,兰清笳没有表露出半点讶异之色。
兰振坤只觉得面皮一阵阵发紧,像是将最后的遮羞布也扯了下来。
“那些年,儿子的仕途不顺,需要上下打点疏通,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银子,儿子的那点子俸禄根本不够,家中也有这么一大家子需要养活,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便……”
老太君闻言,心中气血翻涌,一股不知如何形容的失望与愧然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兰振坤看到老太君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当即又急忙补充,“官场上打点经营都是必要的,那些银子都用在了刀刃上,绝对没有半分乱花之处!”
官场之道,自然不可能全无交际应酬,上下打点,必要的人情往来绝对少不了。
但是,正常的人情往来怎么可能会消耗那么多银两?能让他们一年一两个商铺的卖?
显然,这些年兰振坤一心钻营,只想着往上爬,没少在各个关节上下功夫,这才损耗这般巨大。
然而官场靠的不仅仅是钻营,还得有资历,有实力,有功绩。
前些年兰振坤的职位升迁的确很快,但是这些年,他的职位便一直都没有动过。
并不是他不努力钻营了,而是到了这个位置,已经不是单靠钻营就能升迁的,还需要有功绩作为支撑。
老太君心中百般失望,想要出声训斥,但是当着晚辈的面,自己若说重了话,必然会让他这个一家之主面上难堪,更会让今日的局面更加难以收场。
老太君面色沉沉,一时没开口。
兰振坤的确担心老太君出言训斥,若他真的在两个女儿的面前吃了挂落,心里的疙瘩必然会留下。
柳氏和兰清婉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柳氏有恃无恐的原因,她早在看中云氏的金银首饰和铺子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各种谋划。
那些铺子地段好,以后都会有源源不断的大笔进项,她要想方设法占为己有,就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兰振坤就成了她最大的挡箭牌。
她表面上是把商铺卖了,拿了卖铺子的银子给兰振坤打点官场应酬,让兰振坤尝到甜头,也为之后继续卖铺子铺好了路。
而实际上,兰振坤以为那些铺子都卖出去了,那些钱也都被他用来巴结讨好上司了,可实际上,那些铺子都被转到了柳氏心腹之人的名下,这么多年来,她每年都在躺着收钱呢。
她面对老太君的逼问一开始哪怕被误会,被强逼也不肯说,就是在等兰振坤来,也为了让兰振坤知道自己是多么地为他的名誉着想,让他心生感动。
当初她刚被关进佛堂之时,便对兰清婉交代了这件事,让她时刻关注兰清笳的动静,若她一旦有动作,想要把嫁妆要回去,就要提高警惕,及时把兰振坤叫来救场。
柳氏打了一手精妙的好算盘,到目前为止,一切也都在按照她的预想在运转。
柳氏自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然而她不知道,她不过是螳螂捕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