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清笳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眼泪无意识地淌了下来,流在脸上,带着一丝冰冰凉凉的触感。
秦淮的话钻入耳中,她茫然地消化了几秒,最后,那股强烈的闷痛再次袭来,几乎让她窒息。
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啦啦地疯狂流着。
“不要,我不要做寡妇,我不要!你不许死,我不准你死!呜呜呜……”
秦淮望着她哗啦啦的泪,心口也像是被刀子剜了似的,钝钝地疼。
他想伸手给她擦眼泪,但却太累了,根本抬不起手。
想要说什么,动了动唇,却没能顺利发出声音,他缓缓地合上了眼睛,再次昏睡了过去。
兰清笳疯狂地摇着他的身子,整个人几乎崩溃。
老天爷,求求你,不要把我以前说的话当真,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当寡妇了,求求你,不要把他带走!
兰清笳的情绪太过激烈,也一下将周围的人都感染了,所有人的心情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败。
最后还是乔远先回过神,急急开口,“王妃,王爷他只是昏过去了,先,先让江小姐给王爷看看……”
兰清笳恍然惊醒,她急忙转向江星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顾不得什么脸面,急急道:“江小姐,你再救救王爷,你一定要救救他!”
江星若的面色也是灰败的,因为她方才诊脉时便已察觉,秦淮的情况恶化了,甚至比昨晚上更加严重。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施救了。
她此时的思绪和行为几乎是凭着本能,完全出于下意识的。
她甩开了兰清笳的手,声音绷得紧紧的,听起来便带着一股子冷若冰霜的不近人情。
“我凭什么要救一个对我心怀厌恶,态度冰冷的人?”
众人都愣住了。
显然都没有料到她竟然会拒绝为秦淮施诊。
兰清笳更是如遭雷击,哪怕之前有多不喜欢江星若,哪怕之前两人有多针锋相对,但此时此刻,江星若也是他们能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王爷他并没有恶意,方才他只是病糊涂了,一时激愤罢了,你不能见死不救!
求求你,求求你快救救他……”
江星若的心绪乱作一团,她救不了,她根本就救不了!
他现在的情况,恐怕只有师父出现在这里,才可能有力挽狂澜的机会!
可她不肯承认自己已经无计可施,尤其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承认自己的医术不精。
她更不敢去尝试,因为她害怕,害怕自己一动手,他就死了。
到时候,他就是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那种可能,让她感到一阵心惊与胆寒。
她梗着脖子,语气依旧强硬,“我昨晚尽全力救他,可他醒来却连半句感激之言都没有,唯一有的就只是冰冷的指责。
这一次我救了他,谁知道他醒来又会怎样对我?”
说完,她根本没有给兰清笳再开口说话的机会,甩袖,抬步,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行动间,甚至还有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然而,她的这番举动,落在其余人眼中,就变成了不近人情的决绝。
看到江星若决绝离开的背影,乔远和兰清笳都彻底愣住了。
他们都没想到,江星若竟然会真的这么绝情,竟然半点都不曾顾念旧情。
她不是总是把王爷挂着嘴边吗?她自己不也是以照顾王爷身体的名义留下的吗?
她让红衣跟着老爷夫人离开了,到头来,她自己却对王爷的病情袖手旁观!
兰清笳想,难道,她就因为与自己的那些过节,就对一个需要她的病人不管不顾?
这样的医者,真的具备医者该有的素养吗?
兰清笳的心中对她失望难言,同时,又升起了更大的惶恐与不安。
兰清笳突然想到了什么,慌忙对乔远道:“去请我师父,快,快派人去请我师父!
红衣就是我师父派在我身边的,他身边一定还有其他精通医术的人!”
乔远神色微滞,心头莫名升起一股子难言的悲凉情绪。
她的师父,此时就正躺在这里啊!
兰清笳见他半晌没动,忍不住出声厉呵,“快去啊!”
乔远张了张嘴,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解释,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他请不来玄机公子,他现在,只能去请御医。
他身形一闪,飞快消失了。
此时,秦淮的面色越发泛起了潮红,额上也冒出豆大的冷汗,就像是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兰清笳紧紧握着他的手,从他的手心感知到他虽然虚弱但是却真真实实存在的脉搏,她的心才终于一点点地落了回去。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师父是无所不能的,师父一定能救他!
百香默默地站在旁边,待兰清笳的情绪平复了,她才小声提醒,要把那张被子换一换。
被子上沾染了秦淮刚刚吐的血迹,格外触目惊心。
兰清笳经她这一提醒,这才强打了精神。
她吩咐她们把新换的被子用汤婆子暖好,待暖得整张被子都没了半点凉意,这才小心给他盖上。
明明只过了一个晚上,但兰清笳却觉得,他好像清瘦了许多。
下巴上有细细密密的青色胡渣冒了出来,因为唇色发白,整个人都添了几分沧桑与寥落。
兰清笳望着他,眼角又开始热了起来。
都怪她,这一切都怪他!如果不是自己的话,他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要怎么去面对秦彧和林檀香?
兰清笳甚至开始想,是不是自己以前说话太过百无禁忌,总是把“淮南王死了自己好当寡妇”这样的话挂在嘴边,让他宛若受了诅咒,现在才要承受这一切。
这么想着,她心中的自责顿时愈发深浓。
以后,她再也不会说那样的话了,便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