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的家底薄,房子自然没有兰府宽敞,便是屋中的摆设、家具器皿,也处处显得寒酸简陋。
更甚者,以前在兰府她都是前呼后拥,伺候的下人不说几十也有十几,可是现在,整个穆家统共的下人也没有她曾经一人的下人多。
兰清婉用惯了好东西,也使唤惯了人,现在生活质量骤然降了好几个格调,她自然不习惯。
她嫁过来只不过过了三天,但兰清婉却觉得像是过了三年这么久,她整个人都瘦了,脸上也半点新嫁娘的娇羞妩媚都没有。
这样的婚后生活,跟自己之前曾经畅想的完全不一样,要说她没有丝毫落差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现在,她整个人的情绪都不高,显得有些怏怏不乐。
现在,刚出门又平白生出这么不详的预感,兰清婉的心情能好才怪。
穆继和看到她的神色,故作关切地开口,“婉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穆继和一直扮演的都是这么一个对她关爱有加的角色。
这也是兰清婉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
就算现在的一切都不如意,至少,这个男人被她牢牢抓在了手里。
只要他的心里有她,只要他顺利金榜题名,自己现在受的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现在,听到他这般关怀自己,兰清婉心中的那丝郁气终于消散,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来。
“没事,只是有些头晕罢了。”
穆继和柔声,“如果还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兰清婉听得愈发感动,连连点头。
穆继和握着她的手,将她扶上了马车。
因为有穆继和从旁温言软语的耳语,兰清婉方才的那股子烦躁和不安终于一扫而空。
望着眼前的男人,她便仿佛看到了希望。
兰清婉通过一番心理建设,把自己的心态调了过来。
马车驶到兰府门口,穆继和先下了马车,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把兰清婉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兰清婉享受着穆继和的温柔小意,脸上挂满了盈盈的笑意。
两人正准备进门,便见不远处,两匹通体无暇的黑马拖着一辆马车缓行而来。
那马车实在太过打眼,叫他们下意识便望了过去。
马车外壁以金漆雕饰,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车檐挂着一串金铃,随着马车的行驶,发出清脆如琅的声音,十分悦耳。
街上的路人,也都纷纷被这辆豪华的马车所吸引。
车夫勒马,这辆豪华的马车,就这么停在了兰府的门口,与穆家马车并排。
兰清婉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子不妙的猜测。
很快,她的猜测就得到了完美的应证。
车门打开,一个衣着低调却丝毫不掩矜贵的男子从车上下来,旋即,一双纤纤素手伸了出来。
他牵住了那人的手,那人缓缓地露出了本来面貌。
兰清婉的心态崩了,崩得彻彻底底……
她的心口宛若遭受了狠狠一击,方才的那股子喜意消失得荡然无存,整个人只剩下了满腔的愤恨与恼怒。
穆家的马车,简简单单,普普通通,虽然没有多豪华,但至少也体体面面。
原本兰清婉还觉得可以将就,但是,看到兰清笳下来的那辆马车,她的眼睛都直了。
那辆停在他们旁边的普通马车立马被衬得卑微又寒酸,连带着她自己,也都像是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小丑。
兰清笳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明明知道今天是她回门的日子,明明知道穆家是什么家境,却偏偏要在今天回来,还故意乘坐这么一辆豪华的马车。
她就是要故意羞辱自己!
穆继和也双目发直地望着那个女子。
那种被冥冥之中的情愫牵绊着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看到她被另外一个男人这么亲密地牵着,穆继和的心中平白生出了一股子闷闷的感觉。
就像是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
兰清婉无意识地握紧了双手,指甲掐进了肉里也毫无所觉。
兰清笳被秦淮牵着下了马车。
待站定之后,她下意识地想要挣开他,他却反手而握,直接将她的手团团握住了。
兰清笳浑身都微微僵了僵,那宽厚温热的大掌像是有着什么魔力,那热意一点点地顺着她的手流淌,慢慢传到了她的心口上,然后又顺着爬向面颊,将她的脸染成了一片粉色。
她很快就看到了站在兰府门口的那对男女。
那两人的神色看起来都有些不大自然,尤其是兰清婉,整张脸已经不受控制地扭曲,眼中也蹦出了阵阵难以掩饰的恨意。
迎着她的目光,兰清笳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
兰清婉看到那个笑脸,心口瞬间又像是被人扎了一刀,血淋淋的疼。
然而,不能发作,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
不仅不能发作,还要向兰清笳行礼。
因为兰清笳是王妃,而她,只是庶民。
穆继和率先回过神来,拉着她向二人行礼。
“草民见过淮南王,见过淮南王妃。”
兰清婉敛起了脸上的异样神色,强忍着心中的憋屈和怒意,缓缓低下了头。
走到了近前,兰清笳才一副亲亲热热的语气开口,“都是一家人,哪里还需要这等子虚礼?”
兰清笳的声音清脆,姿态亲民,但兰清婉却越发如鲠在喉,脸上的神色十分僵硬。
若真的不需要行礼,早在他们刚拜下去的时候就应该叫起才对,哪里还要等到他们行完了才来说客套话?
兰清笳笑眯眯的,“我知道妹妹今天要回门,所以今天特意也回来了,想给妹妹一个惊喜。”
兰清婉神色僵了僵,最后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十分违心地道:“嗯,的确挺惊喜的。”
惊喜?只怕是惊吓吧。
兰清婉想到了新婚之夜那天兰清笳的所作所为,心弦不禁陡然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