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若在牢中苦苦煎熬,穆家这一边,也并没有多好过。
归根结底,还是银子的问题。
李老板消失得无影无踪,钱管事一家老小也都没能找到,就算报了案,官府承诺要去查,但实际上究竟有没有追查谁知道?
那一大笔银子要追回来,希望渺茫。
之前的那些茶叶,大半部分都毁了,即便是抢救回来的小部分,品质也大打折扣,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原本穆家的茶庄的生意就惨淡,现在就更惨淡了,几乎没有卖出去。
孙氏因为之前的事大受打击,身体大不如前,每天都药不离口。
穆家本就缺钱,加上给孙氏的药钱,就更拮据了。
这些银子从哪里来?还不都得从兰清婉的铺子收成里来。
她的嫁妆本就去了一大半,就靠着手头上那几个铺子的收益撑着。
可本身那些铺子的生意就不温不火,进项也不算多,现在又看着孙氏的药钱如流水般花出去,她简直心疼得无以复加。
但是她能怎么办?她难不成还能和离再嫁?那她岂不是要被周盈儿和兰清荷笑掉大牙?这辈子她只怕都抬不起头来了。
现在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重头再来自然是不可能,她自然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走下去。
科考结束,穆继和虽然没有考上自己理想的成绩,但好歹也成了进士,只等朝廷授官,他便能上任,自己也算是个官夫人了。
孙氏现在要是死了,穆继和岂不是立马就得回家丁忧?等三年过后,谁还知道你是谁?
所以,她要撑下去,她只能撑下去。
到时候穆继和上任了,也就能领俸禄了,到时候也能补一补家用。
就凭借他的才学和手段,自己再回家求一求父亲,让父亲多多提携,他只要熬一熬,一定能慢慢熬出头。
兰清婉一遍遍地这么告诉自己,这才没让自己因为这一地鸡毛的糟心事倒下。
但她好容易把自己的心理建设做好,就又遇到了一桩糟心事,让她的心态又摇摇欲坠。
众进士都在等待授官,但是每个人究竟是被派到偏远的地方做个芝麻小官,还是留在燕京城?
留在燕京城里,又究竟是能留在油水丰厚的部门,还是留在无人问津的清水衙门?
这其中自然大有门道。
上道的人都知道,这时候不能坐以待毙,得有所表示。
你无权无势,还没有点表示,上官凭什么要把你分到油水丰厚,又有利于建功,便于升迁的部门?
钻营这件事,穆继和可谓无师自通。
他之前拜在了宰相的门下,是宰相的门生,也算是颇受宰相器重。
想要一个肥差,除了要向派遣官职的上官表示,自然少不得走他这条路。
所以,他不仅要有所表示,而且还得准备两份厚礼。
厚礼不管究竟多厚,大小都是一笔开销。
穆继和没银子,孙氏没银子,这穆家,唯一能拿出银子的,就只有兰清婉。
穆继和纵然再清高,再骄傲,这时候也不得不向自己的妻子开口讨要。
一番温存过后,穆继和才提起了这件事。
他的语气迟疑,神色羞愧,满是对自己无能的自责。
兰清婉听说又要花钱,方才的含羞带怯一扫而空,整张脸都几乎扭曲。
“什么?又要银子?还是这么一大笔银子?”
银子银子,处处都是银子,她觉得自己嫁到穆家来,就是来花银子的!
她几乎要怀疑,在她把自己所有的身家都掏空之前,穆继和到底究竟能不能熬出头!
兰清婉的心态崩了。
她的神色太过尖锐,落在穆继和的身上,让他的面皮微微发紧,一股屈辱之感缓缓袭上心头。
但他却强自压下,面上依旧是那副满心愧疚的神色。
“我知婉儿你这段时间为家中操持,补贴了不少,但现在是为夫最关键的时候,若不好好打点,最后究竟会分到什么差事谁都说不准。”
兰清婉咬咬牙,“那,那我去求我爹,让我爹替你走一走关系不就行了,何至于要花那么一笔冤枉钱?你们家究竟有多穷你自己心里没有一点数吗?”
她气呼呼的,最后一句话更是说得毫不客气。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兰清婉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她以前做梦都没想过,她和自己的夫君有一天会因为这区区的小钱就起争执。
贫贱夫妻百事哀,无非如此。
她下意识说出口的“你们家”三个字让穆继和的眼皮微微动了动。
这说明,她根本就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在她的心里眼里,她的家是兰家,是有钱有势远超穆家的兰家。
穆继和心中情绪翻涌,面上依旧不显半分。
“岳父那边需要请他老人家多多帮忙,但这两份礼却也是要送,官场不比其他,从一开始就得打点好,现在留下了好印象,以后才能顺风顺水。”
顺风顺水这几个字让兰清婉心中动摇,她当然希望穆继和能顺风顺水,比任何人都希望!
但是……
“你娘每天都要那么多药钱,这一大家子的开销也少不了,刚收上来的钱都用得差不多了,我手头上哪里有那么多现银?”
穆继和张口,还没说出话来,兰清婉就满心戒备地道:“我已经卖了一个铺子了,你可别想再打我铺子的主意!”
她这副满心防备的样子,让穆继和的眼中闪过一抹阴郁,兰清婉却毫无所觉。
她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若真急需钱,不妨把那茶庄铺子卖了,反正那铺子也赚不到什么钱,还不如卖了。
还有你们家的那个庄子,每年的收成就那么一点,留着也没什么用,倒是可以卖了补贴家用。”
穆继和面色有些不好,“不行,那些穆家仅剩不多的产业。”
穆继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