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诊脉之前,兰清笳还只是猜测,现在诊脉之后,兰清笳便断定了,此人的病症为暴盲。
他会爆发此症,基本上跟他的饮食脱不开干系。
兰清笳看向卢氏和楼氏发问,“他这几天都吃了些什么?”
卢氏大着嗓门道:“不就是一些寻常饭菜,我们吃了都好好的,难不成他还能吃出毛病来?”
兰清笳索性直接问,“那好,我且问你们,他可有吃辛辣之物?可有饮酒?”
卢氏答得毫不犹豫,“自是不曾!”
兰清笳斩钉截铁,“说谎!他这脉象显示,胃热蕴积,营气不从,分明是恣酒嗜辛所致。
正因他不忌口,这才导致气滞血瘀,阻塞眼络,才引起了暴盲。”
卢氏听她这话说得绕得很,一时根本听不懂,只觉得她是故意说这些玄玄乎乎的东西,是想要推卸责任。
卢氏便更加气势汹汹地开口,“难不成,吃点辣子,喝点酒,就能把眼睛喝坏?你个庸医休要胡言乱语!”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你儿子的体质本就恣食肥甘,痰热内生,有了诱因,自然就引发了暴盲之症。”
卢氏听得兰清笳说得信誓旦旦,面色也禁不住微微有些异样。
对于不遵医嘱之人,兰清笳也拿出了身为医者的严厉态度。
“我那日便已经千叮咛万嘱咐,万不可再食辛辣之物,更不可饮酒。
看来他是完全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了!既如此,又何苦来求医,平白浪费我的药材!”
卢氏当即又像是护犊子的老母鸡,扯着嗓门大喊,“我儿根本就没有吃辣饮酒。”
卢氏说得笃定,但那陈大壮的面色却微微僵硬,显露出几分异样的心虚。
兰清笳追问了句,“当真没碰?只怕未必吧。”
卢氏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儿子,看到他的面色有异,心里也微微咯噔了起来。
陈大壮支支吾吾不敢开口,都说知子莫若母,卢氏见到儿子这副模样,心中多少也猜到了一些什么。
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了,若是承认了,这庸医岂不就能把责任全都推脱掉了?
是以,卢氏便依旧梗着脖子,一口咬定自己儿子没有不遵医嘱。
“我儿子就是喝了你开的药才出了毛病,你休要胡乱攀扯其他事情推卸责任!
今天,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一个交代!”
兰清笳淡淡道:“他这暴盲,我能治。”
卢氏等人听了这话,眼睛瞬间就亮了,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兰清笳继续道。
“但是,若是病人继续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完全不遵医嘱,肆意妄为,那么,我也不用费这工夫了。
左右救回来了也没用,还是会被糟蹋了去。”
陈大壮脸上霎时涨得一片通红,他有些急切地连连保证。
“不会了,我不会再不遵医嘱了!请大夫救救我!
我,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不能当个瞎子啊!”
他这话,就是承认自己之前的确是不遵医嘱,乱吃东西了。
百姓们听了,心中都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色。
卢氏心中又气又急,生怕兰清笳抓住这话柄大做文章,但兰清笳也不过是想趁机敲打一番,让他们心生畏惧,不敢再不把医嘱当回事。
同时,也是让百姓们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至于一味传谣,说是自己的那副药出了问题。
就在卢氏担心着急,生怕兰清笳要推卸责任时,她出声吩咐。
“把他扶进去。”
她需要给病人施针,而她没有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施针,被众人围观的癖好。
卢氏心中到底是存着一丝希望,见她这般镇定,心中希望便更强了。
她和楼氏急忙把陈大壮扶了进去,拉上了能够阻隔外面百姓视线的帘子。
但卢氏却是坚持要留下旁观,把儿子一个人留下,她不放心!
兰清笳也没有赶人,只径直拿起了银针,开始做准备工作。
暴盲之症,虽然罕见,一般大夫或许会如临大敌,束手无策。
但此症对于宋十三来说却并非什么了不得的病症,兰清笳对此症的治疗方法也烂熟于心。
先落眼周晴明穴,再攒竹、球后、承泣,辅以合谷、外关等穴。
她心中默念着那几个关键穴位,手上动作熟练,落针轻缓却又镇定,不见半分慌乱之态。
小五从旁看着,脑中飞快辨认那几个穴位,心中恍然大悟,又禁不住惊叹连连。
王妃的医术果然了得,这落针的针法堪称精妙,令人佩服。
卢氏和楼氏两个门外汉瞧着,却是心惊不已。
在她们看来,这么多根针都扎上去,又是那样要命的地方,一不小心可是要出人命的!
但兰清笳十分认真,平白就给她平添几分神圣肃穆之感,连泼辣的卢氏都不敢吭声。
她们心中更多的是期盼着有奇迹发生,让自家儿子(夫君)能够复明。
外面,百姓们瞧不见里头的动静,一个个更是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满腹好奇期盼。
足足过了两刻钟,兰清笳的一套针法才行完。
神经高度集中,待她行完针后,额上已经微微渗出了热汗。
待她收了最后一根银针,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卢氏和楼氏都急切地望着陈大壮,卢氏忍不住开口,“大壮,你感觉怎么样?能看见了吗?”
陈大壮缓缓睁开眼睛,他眨了眨眼,又动了动眼珠子,然后,惊喜地笑了起来。
“能看到了,我能看到了!娘,我看得到了!”
卢氏和楼氏闻言,瞬间喜极而泣。
卢氏方才闹得最凶,现在,她也是最能屈能伸的。
确认了儿子真的能看到之后,她二话不说,当即就要朝兰清笳跪下磕头。
“大夫,您真是妙手回春,是个顶顶厉害的好大夫!
之前是我老婆子误会您了,我这就给您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