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惠帝的面容却依旧没有半分松动。
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出现了裂缝,想要修复,就几乎不可能。
原本经历了之前的祥瑞佛像之事,明惠帝就一直对大皇子心生芥蒂与怀疑,现在这件事,谁知道是不是他们串通好了说辞,只是给自己造反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就算这件事真的有谈琨这人从中作梗,慕容康本身也不可能完全无辜。
明惠帝迟迟没有做出裁断,慕容康深知他喜欢多想,在帝王家,信任这种东西本就稀少,现在,他想要修复父皇对他的信任,那难度就更大了。
慕容康再次开口,“父皇,儿臣所言真的句句属实,请父皇明察!”
明惠帝掀起眼皮看他,这才缓缓开口,“朕不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总要听一听谈琨的说辞。”
慕容康心里有些着急,“儿臣只怕谈琨做贼心虚,已经离开郢都城了。”
慕容康的话音刚落,大殿门口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慕容康转头看去,正是他刚刚才提到的,做贼心虚,已经离开郢都城的谈琨。
他竟然没有走,还敢继续留在这儿!
慕容康一见到他,整个人顿时便是一阵怒火中烧,眸中倏而燃起一阵阵愤怒的火苗。
他的一众手下们,也是满脸愤怒地瞪着他。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谈琨必然已经被万箭穿心了。
此时的谈琨,心情也并没有多轻松,他的心中火烧火燎的,满腹皆是焦虑。
他已经听说大皇子出事了,而且出的还是大事。
不然,大皇子也不会直接被押送回郢都。
谈琨最近一直都有种眼皮直跳的不安感觉,现在,这种不安像是得到了验证,化作了现实。
眼下,他也突然被传入宫,并且那来传他的人,态度并不怎么样。
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很轻易就能得出判断。
这样的忐忑,在见到额头上顶着一个血窟窿的大皇子时,到达了顶峰。
更让谈琨觉得意外和不解的是,他感觉大皇子看他的眼神与往日大不相同。
就好像是要将他生吃活剥了似的,充满了仇恨。
其他人看他的眼神,也是如此。
谈琨心中咯噔了一下,他敏锐地察觉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只是究竟是什么事?在圣上面前,谈琨却也无法去求证。
他战战兢兢地跪下,向明惠帝叩拜行礼。
明惠帝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谈琨,数日前,你是否曾率一支人马去过皇陵?”
谈琨闻言,当即否认,“皇上明察,微臣绝对未曾去过皇陵!”
明惠帝听了这回答,不觉转头,朝慕容康的方向看了一眼。
慕容康的面色陡然一变,眼中的怒火几乎一下喷了出来。
他张嘴就想要怒声反驳,但对上明惠帝的视线,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明惠帝又转向谈琨,“你所言可属实?”
谈琨当即道:“微臣绝对不敢欺瞒皇上,微臣这些时日,从未离开过郢都城,皇上只要派人稍加核实就能查证这一点!”
大皇子突然出事,皇上又在这个时候把他喊来,问起他是否去过皇陵,谈琨只以为是明惠帝怀疑他去了皇陵,与大皇子私下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为了给大皇子脱罪,他自然要竭力撇清干系。
更何况,他本就没有去过皇陵。
非但没去过皇陵,他也的确连郢都都没有出过。
这都是事实,也不是他编造出来的。
明惠帝盯着他,语气意味不明,“可是大皇子却指认你去过皇陵,不仅去了皇陵,还向他假传朕已经驾崩的消息,怂恿他到建阳调兵造反。”
谈琨闻言,顿时惊得面色大变,整个身子都禁不住狠狠一颤。
他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慕容康的方向,满脸愕然。
而慕容康回给他的,却只是一记冰冷又愤怒的目光。
那样的目光,不像是做戏,就好像是他真的做了那样的事一般。
谈琨顿时惊得冷汗直冒,他根本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为什么大皇子会那样指认他?
他下意识地否认,“怎么可能?微臣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微臣从未去过皇陵啊!”
等等,刚刚皇上还说了什么,大皇子到建阳调兵造反?
这就是大皇子被捉拿回京的原因吗?
大皇子他,他怎么这么糊涂,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难道,大皇子是为了自保,才编造出这样的话,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的身上?
谈琨的脸色在一瞬间七彩纷呈,百般变化。
慕容康一直死死盯着他,以前自己究竟有多信任他,现在,就有多怨恨他。
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
他的眼神冰冷蚀骨,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谈琨,你敢做就要敢认!”
谈琨看着慕容康的神色,只觉得眼前的主子仿佛像是一个陌生人。
不仅仅是慕容康,其余人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冷漠与怨恨。
谈琨不敢相信慕容康会那么义无反顾地舍弃了他。
但他更确认自己根本没有做过那些事,如果慕容康不是舍弃了他,又怎么会对自己说出这般污蔑的话?
谈琨心灰意冷,面色灰败。
他咬牙道:“微臣从未离开过郢都,从未去过皇陵,更不知道大皇子方才所说究竟是何意!”
慕容康闻言,简直有种气到变形的冲动。
他怒道:“如果不是你告诉我,父皇驾崩,太子要对我斩草除根,我会听信你的话,从皇陵逃走吗?
如果不是你拿着詹隋的兵符给我,让我去建阳调兵,我会去吗?
如果不是你说要带着我的印章和亲笔信,先替我打先锋,探虚实,让我写下那封亲笔信,我会把自己的私章给你吗?”
慕容康一字一句地说出控诉的话,眼神锐利得宛若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