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她眼下最迫切的,自然就是拥有一间更加方便她行事的住所。
凌鹏的这个办事效率,她很是满意。
凌鹏又殷勤地要给她配一名亲卫,为她洗衣打扫,做些杂事,兰清笳自是直接拒绝了。
她提出要住那么一间单独的屋子,本就是为了掩藏身份,若是真的给自己配了一名亲卫,反而更容易露馅儿。
凌鹏见她态度坚决,便也没有勉强。
兰清笳转而提到了药人之事,“皇上委命本官一并接管药人之事,还劳凌大人带路,本官想去看看药人的情况。”
兰清笳拿出了明惠帝给的一块令牌,凌鹏见了,当即没了半分疑虑,同时心中对兰清笳的地位又有了新的认知。
能让明惠帝一下把鬼人和药人的事全都交给她负责,可见明惠帝对她的信任程度。
不过想到方才所见她的那般本事,凌鹏想,皇上便是再怎么看重她都不为过。
药人和鬼人之间,本就是相辅相成的。
要淬炼出一个鬼人,需要药人的血做药引,所以,药人便在鬼营附近,上次兰清笳将鬼营巡视一圈之时,便已经注意到了一个与别处相连通的紧闭大门。
当时凌鹏并没有多提那是哪里,兰清笳猜到了,却也假作不知,没有多问。
现在,有了明惠帝的令牌,凌鹏在前领路,他果然把兰清笳领到了那处紧闭的大铁门前。
只不过,便是凌鹏自己都不能把大门打开。
却原来这扇大门在两边各自有一个大锁,凌鹏只能打开这边的大锁,却打不开那边的大锁。
所以,两边要通行,就必须得两边同时把锁打开。
守门的侍卫见了凌鹏,他也没有开门的权限,他当即跑去通知自己的首领。
兰清笳趁机对凌鹏打探那边的情况,凌鹏有意卖好,自然也没有瞒着。
“负责那边的大人名叫柳志成,他从一开始就是被国师带进来的,只听国师的命令行事。”
顿了顿,凌鹏又补了一句,“他这人阴得很,景太医你还需多加小心。”
兰清笳眼神微动,“凌大人此话何意?莫非柳大人曾对凌大人做过什么事?”
凌鹏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对面,就有一个身材精瘦,蓄着短须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凌鹏当即就压低了声音,飞快道:“总之这人比窦常刁都难对付,景太医你听我的,多加小心总没错!”
兰清笳看向那人,却是完全顾不上凌鹏究竟说了什么,她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人,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彻底凝固住了。
这个人……
兰清笳的面色发白,指甲狠狠掐进肉里,直把自己掐得生疼。
兰清笳想到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一切,无尽的痛苦,无尽的折磨。
与那些让人像毒物一样让兰清笳感到惊恐害怕的,还有一个人。
那人戴着面具,从没有在他们面前露出过真容。
但他的眼睛却是遮掩不了,他长了一双吊梢眼,看人的时候,平白就会让人觉得有一股不大敞亮的感觉,阴恻恻的。
那人便总是用那一双阴恻恻的吊梢眼看着他们,然后毫不留情地往他们身上加诸最残忍的痛苦。
午夜梦回,兰清笳曾很多次梦到那双可怕的吊梢眼,每次都能把自己吓得一身的冷汗。
这么多年过去,兰清笳已经足够强大,不再会因为那些梦境而吓得大汗淋漓,瑟瑟发抖。
但是此时此刻,见到那人从容地从对面朝自己走来,兰清笳这一瞬间,却还是生出了一种遍体生寒之感。
那个人的身形,与这位柳志成柳大人几乎完全重合。
而更加如出一辙的是,他们两人,都长了一双吊梢眼!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两人那么像,还都与药人有关。
兰清笳不相信所谓的巧合。
等到柳志成走到近前,朝他们露出了一抹不阴不阳的笑意时,兰清笳心中的猜测顿时变得更加笃定。
柳志成开口说话了。
“原来是凌大人,不知凌大人这是有何贵干?”
听到这声音,兰清笳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刷地冒了起来,心底深处那抹久远的记忆被彻底唤醒。
是他!这下是绝对错不了了,就是他!
当初那个亲手将她从一个寻常普通的孩子一步步淬炼成药人的人,就是他!
兰清笳的面色不受控制地变得微微发白,整个胸腔都被一股强烈的震惊与骇然填满,旋即,又蒙上了一股深深的愤怒与憎恶。
这个人,是她最大的仇人!
便是国师、明惠帝,都要排在他的后面。
因为,他是那个直接对自己加诸伤害的人。
兰清笳一见到他,那些曾经被她遗忘的惨痛过去便又浮上心头,有如跗骨之蛆,深深地折磨着她,叫她剜心般难受。
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兰清笳带着浓浓的恨,但对上他那几欲标志性的吊梢眼,看到他那不阴不阳的笑,她却又不受控制地微微颤了颤。
那是一股发自身体本能的恐惧,哪怕她再强大,也都无法忽视。
兰清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她努力地控制着,不让自己流露出异样来。
然而,她的这副神色落在凌鹏和柳志成的眼中,已然是有些奇怪了。
因为方才凌鹏已经向柳志成说明了兰清笳的身份和来历,两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兰清笳。
这种时候,兰清笳应该开口与柳志成客套一二,然后便把话题拉回到正事上,从柳志成手中把药人之事接管过来。
但兰清笳却压根儿没听到两人方才究竟说了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便这般沉默着。
直到凌鹏伸出手肘轻轻地撞了撞她,又小声提醒,兰清笳才陡然回神。
她的神色顿时一凛,也陡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简直太过失态。
她当即唾弃了自己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