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皇后说完这话,便用力地磕头,磕得咚咚作响,不多时,她的脑门上便留下了一片淤青之色来。
明惠帝面上神色依旧不曾松动。
并非他狠心,要怪就怪梁皇后自己。
她方才把这件事闹得太大,俨然是一副不把柔贵妃母子置于死地便不罢休的架势。
更甚至,她还敢对自己的身子提出质疑!
她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都不足以让明惠帝将这件事随随便便揭过去。
若是以往,他或许还会看在太子的份儿上给梁皇后一点体面。
毕竟,若是太子有一个被废了的母后,这对于他自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但偏偏,今夜他们母子都齐齐掉了链子。
梁皇后让明惠帝震怒,太子也不遑多让!
这对母子今夜犯的错,都是让明惠帝雷霆震怒的大错。
是以,明惠帝对梁皇后的惩处,也根本不曾为太子考虑过——没必要,因为过了今夜,他或许也不是什么太子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破空而出。
“皇上,按理说这是贵国的内部之事,小王不该插嘴,但皇上既然已经给小王和平阳公主赐婚,小王也算是贵国的女婿,那小王便斗胆说上两句。”
这说话之人,正是方才一直在看戏的卓安昱。
今夜这一出接一出的大戏,让南疆众人都看得十分痛快。
今晚上明惠帝可是丢了大人,若非事出突然,他们这样的身份,是定然不可能亲眼看到这样的大戏的。
卓安昱原本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
但他注意到慕容霏的神色有些紧绷,眼眶亦是有些发红,心中便不免生出了几分怜惜。
现在要被废的,毕竟是她的母后。
卓安昱对梁皇后并不在意,但却在意慕容霏的想法。
出于对慕容霏的怜惜,卓安昱这才站了出来。
而慕容霏的心中的确是有些不好受,但她的不好受却并非全然因为亲情,而更多的还是为自己考虑。
如果母后被废了,她的身份也会变得尴尬。
待她嫁到南疆去,别人就会知道她有一个被废了的母后,被废了的皇兄,别人岂不是要看轻了她?
便是为着这一点,慕容霏也不希望自己的母后和皇兄被废。
但她却是不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冷静理智,母后已经把自己的牌面打烂了,这个时候自己就算站出来为母后求情,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说不定自己反而还要被惹上一身臊。
慕容霏将自己的心绪都尽数敛去,但却依旧在细微之处泄露了出来,被卓安昱发现了。
慕容霏也没想到,卓安昱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主动站出来。
慕容霏禁不住转头看他,其余众人也都循声看向他的方向。
南疆使臣那边,焦大人更是朝他投去了一记不赞同的眼神。
然而卓安昱却已经站了出来,他继续道:“皇后方才的确是有错,但索性并未酿成真正实质性的后果,若是因此就直接废后,未免会让百姓觉得太过不近人情,只恐对皇上的名声有损。
方才皇后都已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道了歉,想来是真的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请皇上能网开一面才是。”
卓安昱的这番话,让梁皇后瞬间有了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感觉,她看向卓安昱,第一次对这个未来女婿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好感。
明惠帝听了卓安昱的这些话,眉头不由得微微蹙了起来。
卓安昱把话说得轻飘飘的,大有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
别说是柔贵妃听了那些话心里头不舒服,明惠帝心里头也十分不痛快。
梁皇后方才百般针对的是他的爱妃和幼子,那样的情形,若是柔贵妃表现得稍微怯弱一点,只怕这盆脏水就要在她身上泼严实了。
现在卓安昱三言两语就想给梁皇后脱罪,明惠帝的心中自然不痛快。
而且这是明惠帝自家的事,卓安昱这么一个外人硬是要插手置喙,明惠帝若是真的乖乖听了他的,岂不更是失了颜面?
卓安昱见到明惠帝的脸上露出一抹不虞之色,他非但没有及时收住话头,反而继续道。
“而且,平阳公主不日便要嫁到南疆,两国联姻,自然是为了结两姓之好。
但皇上您现在若是直接就把她的生母废了,那平阳公主岂不是一下就从身份尊贵的嫡公主变成了身份有瑕的公主?
小王待她真心实意,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外在的身份,但小王的父王,还有南疆上下的朝臣只怕就会觉得是贵国诚心不足,如此,岂不是平白毁了我们两国大好的关系?”
卓安昱直接搬出了两国关系的大道理,一番话说完,明惠帝的脸色终于微微有了松动。
卓安昱虽然说的是两国联姻之事,但明惠帝却像是从他那话里话外听出了别的意味——他莫不是在拿铁器之事要挟自己?
他难道是要借着铁器之事,作为保全梁皇后的筹码?
若是自己执意要废了梁皇后,那他是不是又要在那批铁器的交易上做些文章?
想到这一点,明惠帝的脸色霎时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他固然很心疼柔贵妃和四皇子今夜受的委屈,但是如果将他们跟那批铁器放在一起,那对明惠帝来说,自然是那批铁器更加重要。
关于这一点,几乎毋庸置疑。
明惠帝不喜欢被人威胁,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大事上被人要挟,明惠帝只觉得心头一阵阵憋屈。
他方才还态度坚决,一副不容置疑一定要废后的架势,现在却因为卓安昱的三言两语就改了主意,这落在众人的眼里,岂不是他这个皇帝完完全全被一个弹丸小国的皇子拿捏?
这不仅仅让他觉得憋屈,更让他感觉颜面大失。
梁皇后观察着明惠帝的脸色,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