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惠帝下令将汪正天押送到菜市口,即日处斩。
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尽皆奔走相告,如此,原本关于明惠帝的那些议论倒是真的变少了。
汪正天处斩当日,菜市口上围满了人。
行刑台上,汪正天形容枯槁,很是狼狈,再也没了半点往日那番仙风道骨的飘然气度。
不知道是谁带头,朝着他身上扔了一个臭鸡蛋,其他百姓见了,便也纷纷效仿,将臭鸡蛋烂叶子都往他身上扔。
很多时候,这些普通百姓反而是最善变,也是最残忍的。
有时候,他们能把你捧上高台,但转眼间,他们却也能毫不留情地翻脸,将你踩到尘埃里。
昨晚上,萧闯去牢房探望了汪正天。
然而,萧闯看他的神情却是一片冰冷漠然。
他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一点点地揭开了自己的真正面目。
不仅如此,在汪正天入狱的第二天,萧闯就替明惠帝出手,将国师的残余势力铲除了。
国师生前敛聚的大量钱财,被他藏在密室中,只有他知道破解机关的密码,但没想到,萧闯却是成功将之破解,并将那些钱财都献给了明惠帝。
这便是萧闯向明惠帝投诚的砝码。
即便明惠帝对萧闯与汪正天的关系多少有些怀疑,但在萧闯的这番真心实意的投诚之下,明惠帝也决定对他摒弃前嫌,继续启用。
——狡兔三窟,汪正天的钱自然也不可能全放在一个窟里,萧闯向明惠帝投诚的那笔钱财,不过是其中一部分罢了。
其他的几个地方萧闯也摸清楚了,只是他没有在明惠帝面前透露半个字。
那些银子,自然不能真的便宜了明惠帝。
好在汪正天自己也不会主动将那些藏匿金银的窝点供出来,是以,明惠帝根本不知道汪正天的其他藏匿地点。
汪正天听完萧闯说的那些,他才知道,原来他以为自己养的是一条忠诚的狗,而实际上,他却是一匹狼。
自己之前,竟然完全被他的表象蒙蔽了。
汪正天十分愤怒,愤怒到恨不得直接将他撕了。
然而,他的手筋被挑断,他的脚伤也尚未痊愈,他的喉咙也被毒哑了,他的身体一片破败,别说是杀人,他便是想自杀都没力气。
最后,汪正天想到了自己曾给他喂的毒。
汪正天对萧闯也并非全然信任,当初他要用萧闯的时候,便直接给他吃了逍遥散。
正因为萧闯当着他的面吃了这毒药,汪正天才会那么信任萧闯,把很多事交给他去做。
自己死了,萧闯难道就能活下去吗?
他没有自己调配的解药,也迟早要死!
汪正天思及此,整个人突然就振奋了起来,望着他的眼神也充满了过于癫狂的兴奋。
然而,萧闯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他直接幽幽开口。
“你以为我当初吃的是真的是逍遥撒?我连你藏匿钱财的私库位置都查得到,我难道还调包不了区区一颗毒药?”
萧闯的神色太过镇定,汪正天原本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不敢相信,想要厉声质问萧闯,那一定不是真的,那定然是他在胡说八道!
然而,他没法质问出口,萧闯径直转身走了,牢房中便只剩下了他那悲怆愤怒的呜咽声。
忆起当日狱中情形,汪正天的心中一片悲凉。
他浑浊的双眸看着台下众人,神情一片木然。
自己年轻时造了那么多孽,所以,这就是报应吗?
忽的,他浑浊的眼睛在某个方向定住了。
他看到了两道熟悉的人影,那两人头上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不过他们朝他看过来时,掀开了斗笠,露出了大半张脸。
那也是与他一般垂垂老矣的老人,只不过,此时的他沦为了刀俎上的鱼肉,浑身狼狈。
而那两个人却是体体面面,他们便像是最寻常普通的老夫妻,混迹在人群中,静静地望着他,眸中盛满了浸人的凉意。
汪正天的目光剧震,张了张嘴,似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发出徒劳的啊啊声。
随着刽子手的刀起刀落,他的啊啊声也戛然而止。
他的嘴巴,彻底定格在了徒劳张开的表情上,没人知道,他临死前想要开口说的最后一句话究竟是什么。
百姓们发出了庆贺的欢呼声,还有人依旧义愤填膺地大骂着,便好似汪正天杀的是他们全家一般。
而那对老人却是什么都没有多说,也没有再多逗留,放下了斗笠,直接转身离开了。
两个老人进了一家酒楼,由小二引到了包厢之中。
包厢中的人听到动静,当即便第一时间站起来,迎了上去。
包厢中的人,赫然是宋瑾南和慕容熙。
而这对老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宋十三和骆香凝。
骆香凝的身体不大好,行走间动作略有迟缓,而宋十三则满是殷勤地扶着她,宋瑾南想要上前帮忙都被他瞪了回去。
而慕容熙则是破天荒地也殷勤了一把,她飞快地拉开了主位的椅子,声音甜甜的。
“奶奶坐。”
骆香凝看着她,露出了慈祥的笑,然后才坐了下来。
慕容熙表面镇定,看起来一切如常,但实际上只有她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有多紧张。
她怕自己的坏名声会让骆香凝不喜,怕她不认可自己这个孙媳妇。
直到方才看到她对自己露出了笑容,她原本悬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下。
不过,却也只是放了一半而已。
她再接再厉,继续殷勤地给她倒茶,“奶奶喝茶。”
骆香凝又朝她笑了笑,“好孩子,不必如此客套,快坐下来说话。”
慕容熙忙摆手,“不用不用,奶奶坐就是了。”
宋瑾南上前,神情有些无奈,直接将她摁在了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