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这是很多上位者用人的原则。
更何况,明惠帝又是一个这么多疑之人,他就更加不可能轻易地相信卓安烺了。
明惠帝把他传来,不过就是为了再从他的嘴里撬出更多有用的讯息。
既然他说自己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其他的并不知情,那自己又还有什么必要继续留着他?
他现在千方百计地想要自己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能亲临前线,嘴上说是为了给自己效力,为自己分忧,但实际上,他究竟打着什么主意,谁知道呢?
卓安烺听到明惠帝的这番反问,便知道,自己方才说的那番话并没有说服他相信自己。
卓安烺再次磕头,语气诚恳非常。
“罪臣自知此前辜负了皇上的信任,但罪臣现在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罪臣敢指天发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对没有半个字的假话!
若有半字虚言,便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对于他这听起来无比恳切的发誓,明惠帝依旧不为所动。
“老天爷忙得很,可没有时间替朕来分辨你这誓言究竟有没有虚言。”
对于明惠帝来说,这样的誓言是最没有效用的。
嘴巴两张皮,随便翻一翻就能说出看似很真诚恳切的誓言。
但又有多少誓言是真的会被老天爷听到,真的会应验的?
卓安烺其实也并没有抱希望明惠帝会真的凭借他发的誓就信了他的话,但不管如何,他也都要尽力试一试。
哪怕有一线生机,也不能放过。
现在,事实证明,他的预计果然没有错,明惠帝的确并不买账。
他咬咬牙,只能豁出去,打出了一张风险与机遇并存的底牌。
“南疆有一种蛊虫,名为真言蛊,中了真言蛊之人,所说的话,便只可能是真话。
若是皇上有真言蛊的话,罪臣愿意以身试蛊,证明自己对皇上的忠诚!”
明惠帝没想到他会提到真言蛊,当即神色便不觉微微动了动。
是了,他竟然没有想起真言蛊来。
自从上次叶鸿恩给柔贵妃下蛊,最后反倒是让柔贵妃当场身亡之后,明惠帝对对叶鸿恩养出来的那两只真言蛊就产生了疑虑。
那真言蛊的确是让柔贵妃吐露实情,承认她曾经背叛过自己,但那真言蛊却也让柔贵妃中毒身亡。
这样的真言蛊,明惠帝怎么敢随随便便用在别人的身上?
除非,明惠帝对那个人的生死并不关心在意。
现在,卓安烺突然提起了真言蛊,明惠帝的心思倒是一下活络了起来。
原本明惠帝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舍得把真言蛊用在卓安烺的身上的,因为在明惠帝看来,卓安烺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但现在,那仅剩的一只真言蛊却是个有可能会要人性命的残次品,此时此刻,明惠帝倒是动了心思,想要把那真言蛊用在卓安烺的身上,检验一下他方才说的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又究竟有没有隐瞒其他情报。
如果他也像柔贵妃一样,直接中毒身亡了,那便是他的运气不好,也怪不了谁。
明惠帝心中生出这样念头,一时却又有些犹豫。
被卓安烺提醒之后,明惠帝想起了这只残次品真言蛊的存在,便不由想到了“梁毅恒”来。
若是能把这只仅剩的真言蛊用在“梁毅恒”的身上,就能立马问出他背后的主人身份了。
至于他的死活,明惠帝根本不关心。
所以,最合适的下蛊人选,应该是“梁毅恒”。
但现在,“梁毅恒”却不在眼前,而是远在南疆战场。
自己就算想要给他下蛊,也是鞭长莫及。
派心腹去接近他,给他下蛊?
可是除了叶鸿恩,旁人不一定会下蛊。
而且,“梁毅恒”此前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天衣无缝,显然就是一个心机深沉之人,自己突然派人去接近他,未必就能近得了他的身,顺利给他下蛊。
要给“梁毅恒”下真言蛊,这其中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即便明惠帝觉得十分可惜遗憾,在经过一番犹豫之后,还是不得不打消了那个念头。
既然没法给“梁毅恒”下蛊,明惠帝便再次把思路拉了回来,开始考虑给卓安烺下真言蛊的可行性和必要性。
明惠帝当然不会担心卓安烺的生死,他考虑的是,究竟有没有必要给他下蛊?
他的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利用价值,让自己浪费这只蛊虫?
哪怕这只蛊虫是残次品,但终究也是真言蛊,也依旧具有能让人吐露真言的作用。
把这仅剩的真言蛊用在卓安烺的身上,究竟值不值得?
明惠帝陷入了思考,久久没有说话。
卓安烺也没有再说话,他在等待明惠帝的决定。
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真言蛊之事?因为他被关押在天牢的期间,不小心听到了狱卒们的谈话,从他们的谈话中拼凑出了一个不大确定的事实。
焦正初被下了真言蛊,因此,他向明惠帝提供了很多南疆国的秘辛。
卓安烺因此受了启发,或许,自己也可以以此为突破点,获得明惠帝的信任。
中了真言蛊之后,他会不会胡言乱语,反倒更加加速自己的死亡?
卓安烺不知道,他是在赌。
因为他以前曾听那个监视自己的南疆人提起过,一个人不能同时中两种蛊,若是同时中两种蛊,体内的蛊虫就会相冲相克,从而引发一些异变。
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异变?那人也说不清楚,卓安烺自己也并不知道。
但他现在想赌一把。
或许,自己中了真言蛊之后,原本那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蛊虫就自行消亡了,而真言蛊也有可能会因此失效。
这是最乐观的情况。
更可能的情况是,他会被两种蛊虫的相冲相克折磨,最后直接被折磨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