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安烺忽的掀袍,直接“扑通”一声,在云子鹤面前直直跪了下去,在云子鹤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朝着云子鹤的方向“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子鹤,此等大恩,我实在没齿难忘!
今生今世,我只恐无法偿还,若有来世,我便是做牛做马,也甘愿偿还!”
卓安烺的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又隐隐含着两分哽咽。
此时此刻,他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在当初那样的情形下,只怕是人人听了他的名字都要避之不及,生怕沾上半点麻烦。
但云子鹤在这种时候,非但没有袖手旁观,反而还主动出手帮了小严氏,帮她顺利生下了孩子,现在更是一直派人细心照料着。
这样的恩情,叫他如何能不感激?
原本卓安烺一直觉得自己是不想要孩子的。
但现在,他才陡然意识到,这其实并非他真正的想法。
他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让自己生出奢望。
只有一开始就直接掐灭自己的奢望,才不会生出半点不该有的念想。
没有那些念想,他就能将自己变成一个冷漠无情,无欲无求的人,他在做那些事的时候,才不会有软肋。
此时此刻,他得知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一个跟他血脉相连的人,他的心口便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的,一股名为感动的情绪更是汹涌翻滚着,叫他几乎当场落泪。
而这一切,都是小严氏用性命换来的,更离不开云子鹤的重情重义。
这一刻,卓安烺才终于感受到了老天爷对他的厚待。
云子鹤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之后急忙伸手去扶他。
“你这是做什么?我做那些只是怜惜那个无辜的孩子,可不是为了你。”
的确,云子鹤会出手,并不是看在卓安烺的面子上。
对于当时的云子鹤来说,卓安烺在他这里没有任何情面可言,他是觉得小严氏作为一个母亲能为自己的孩子做到这个份儿上让人敬佩,也是不忍那个无辜的孩子平白受牵连。
卓安烺却是依旧坚持不肯起,“不管你是不是为了我,你都救了我的孩子,这份恩情,我都永远铭记于心!”
云子鹤很是无奈,“行了行了,你的感激我收到了,你快给我起来吧,再跪下去我都要折寿了,别像个娘儿们似的。”
卓安烺闻言,这才站了起来,但是望着云子鹤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感激。
对上他那样的目光,云子鹤只觉得黏黏糊糊的,实在别扭得很。
为了避免再听他黏黏糊糊的感激,云子鹤直接转开了话题。
“那孩子还没取名字,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卓安烺闻言,神色再次顿了顿。
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他,此时脑中却是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他觉得,哪怕全世界最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配得上她。
他有些磕巴地道,“我,我先好好想想。”
云子鹤见他如此,也没有嘲笑他,反而是深有同感的感觉。
毕竟,他此前也经历过同样的事,而且还经历了两遍。
自家的孩子,便总想要给他最好的,连名字也要取一个最好的。
为此,他可是没少翻书,险些都快把好几本书都翻烂了。
沉吟许久,卓安烺才再次开口。
“就叫攸宁吧。”
攸宁,出自《小雅.斯干》,哕哕其冥,君子攸宁。
攸宁,便是安稳一生,平淡幸福之意。
卓安烺只希望,他的女儿能度过平淡幸福的一生,哪怕人生少了点波澜壮阔,只要安安稳稳,那便是最大的福运。
顿了顿,卓安烺又补了一句,“严攸宁。”
他并不打算让自己的女儿跟着他姓卓。
这个姓氏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与折磨,没有半点能称得上美好的回忆。
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跟这个姓氏沾染上半点干系。
而她是小严氏拼尽全力保全下来的,也是她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生下来的,她随母姓,再合适不过。
云子鹤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便也了然,对于卓安烺的做法,他心中也生出了几分赞许。
他能那么果决地做出这个决断,便足以说明他对小严氏的确是心怀愧疚。
小严氏在生前,一直对他心心念念,难以忘怀,原本云子鹤还觉得她这么做不值得。
现在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或许,小严氏的坚持是值得的。
卓安烺望着云子鹤,神色语气都极尽郑重。
“子鹤,我现在的生死不由我自己,我即便知道了攸宁的存在,却也根本不能为她做什么。
我唯一能嘱托的人,就只有你了。
虽然很不要脸,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把女儿好好抚养长大。
这笔恩情,我定会生生世世都铭记于心!”
说完,他又要朝云子鹤跪下。
这一次,云子鹤眼疾手快,一把就将他捞了起来,稳稳地扶住了。
他面上似是染上一丝薄怒,“你这是做什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当初既然管了这件事,我就做好了管到底的准备。
就算攸宁不是你的孩子,就算她只是一个街头弃婴,我也不会眼睁睁地见死不救。
你再这样一口一句恩情,我才真要撒手不管了!”
卓安烺闻言忙道:“我知道你的为人,我也相信,就算我不开口,你也必然会好生照拂她。
但是,我初为人父,心中对她更是多有愧疚,可我却是什么都做不了,我除了能在你面前开口,为她求一个保障,也什么都做不了了。”
卓安烺说这些话时,神色间不自觉便带上了几分卑微之意。
他以前是何等高傲之人,云子鹤再了解不过。
现在,他低下了头颅,弯下了脊梁,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求一个更好的未来。
同为父亲,云子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