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匀星的思绪恍惚一下。
路景策喊他“学长”的时候,尾音总是哑的,自然而然给这个普通的称呼添了几分不寻常的温柔。
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秋日,秋风肃爽,天高云阔。
彼时他们的组合“THRONE”刚成团不久,突如其来的爆红让商演通告飞速上涨,他们的行程表被密密麻麻地挤占,像是一台机器在高负荷地运转。
凌晨两点。
训练室亮彻冷白色的灯光,镜子前一个男生正在练扎马步的基本功,墨黑的短发已经濡湿,额前的碎发根根分明,狭长的凤眼晕过汗渍,黑得发乌。
易匀星用手臂压着对方的肩,往他身上施加了一定的重量。
男生身上单薄的T恤全是汗,小片小片沾在身上,勾出了分明的腹肌线条,因为扎马步的时间太久,他的肩已经有些轻微的颤抖。
易匀星低头看着表,维持一贯的队长的严肃。
“还有半分钟。”
男生低低应了一声,在秒表的“嘀嗒”声停止的刹那,易匀星稳稳地托住对方的手臂,将险些摔倒的人拽了起来。
十六岁的路景策还没开始窜个,身高刚刚迈过一米八大关,比他矮了几公分。
这个年纪的男生身形修长,又有点单薄,像一棵未长成的松竹。
“学长……我身上都是汗,你先别碰我了。”
易匀星没松手:“时间不早了,明天晚上还有一场演出,早点回去休息。”
“学长呢?”
易匀星撒了个谎:“我也去休息。”
其实他总觉得明晚要演出的一个舞台的编曲不够好,想要再唱一遍试着改一改。
被他一手从练习生带到成团的小孩儿对他有天然的信任。
“那我去洗澡了,晚安,学长。”
“晚安。”
易匀星陪着他一起走到宿舍楼,看着对方走进房间关上门,才悄悄返回训练室,重新打开了灯。
音响调到最小,训练室的隔音效果好,不会吵到已经睡着的队友们。
他习惯性地把帽沿压低,遮住眼睛。
先跟着伴奏完整地跳了一遍自己的part,然后开始轻轻哼唱歌词。
有灵感了,就停下去拿一旁的纸笔,直接在曲谱上写画修改。
他熬个通宵,明天早上再去跟音响老师对接,应该来得及在正式演出之前把这个舞台完善好。
易匀星沉浸在某件事情的时候总是容易忽略身边的响动。
以至于他完整地誊录好新的曲谱,打算自己先做出初步的音轨来试一试唱跳效果的时候,刚站起身,就看到一旁的椅子上多了一个脑袋枕在椅背的横栏上等他的小孩儿。
他有些诧异地捏紧了手里的稿子,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心虚。
“路景策?你怎么来了。”
路景策已经洗过澡,换了干净的衣服,短发蓬松的,散着清爽的洗发露味道。
“我洗完澡去阳台晒衣服的时候看到训练室还亮着灯……”他质问道,“学长不是说去休息的吗?”
明明是他不请自来,最后却变为了易匀星接受他的盘问。
“……曲谱有点问题,今天不改好就来不及了。”
“那我陪学长一起。”
易匀星叹了口气:“不早点睡觉会长不高的。”
“我才十六,能长的。”
路景策并没有被他的威胁吓唬到,见他没有什么强硬的驱赶措施,立即起身黏到他身边坐下。
其实如果不在跳舞,秋天夜晚的训练室还是很冷的。
对方的体温偏高,这样贴着他坐着,有些叫人贪恋的温暖。
易匀星说不清自己是习惯了纵容他,还是仅仅想有个暖手的,没再提叫路景策回去睡觉的事情。
路景策来当练习生的时间不长,只是天赋好,又是那一批练习生里长得最出挑的,所以才过五关斩六将进到了成团位。
对方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学,譬如编曲编舞,譬如唱功也有待提高。
“学长什么时候也教我编曲吧,我不想等公司的老师来教了。”
易匀星已经写好曲谱,现在只需要编音轨,能分出一点心神去陪路景策说话。
“为什么?”
“我学了以后,学长就不用自己一个人改曲谱改到那么晚了。”
易匀星侧脸垂眸看了他一眼,小孩儿的眼型是凌厉的,但是望着他的时候从来都带笑,所以他从不觉得路景策是粉丝们口中的狼崽子。
明明就是条小金毛。
他抬手揉了揉小金毛的脑袋,对方的发尾蹭了蹭他的掌心。
语调更活泼了:“好不好,学长?”
“好,等空下来一些,我找时间教你。”
路景策得到了他的允准,就没有再出声打扰他。
一直等到他做完了手头上的事情,估摸着小孩儿是不是熬不住睡着了,想着去拿一条毯子给人盖上的时候,才听到身边低低的一句。
“学长忙完了,现在可以去休息了吗?”
训练室拉得死死的窗帘被风拂开了一道缝隙。
天空已露鱼肚白。
他有些歉意:“你先去休息吧,我……我还要再完整地唱一次。”
“可以坐着唱吗?”
易匀星点头,下一瞬,就看到路景策起身去拿了一条毯子,大半给他裹上,一小半搭在自己身上。
然后脑袋枕着他的膝盖躺了下来。
他唱一句,路景策跟着唱一句。
一曲终了,易匀星放下手里所有的东西,索性也就靠着墙壁准备睡觉。
眼睛闭了一会儿。
“学长,你睡了吗?”
“嗯。”
“学长。”
“嗯?”
“我会长高的,也会学好编曲编舞,学长会一直教我的,对不对?”
易匀星弯了弯唇。
那时他其实也不过十八岁,刚刚成名,谦逊温和的表面下还有一副盛气的傲骨,从不觉得有什么事情能把他和路景策分开。
于是很肯定地承诺。
“嗯,会的。”
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