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秦夙的眼睑微微掀动了片刻。
但他终究没有睁开眼来,只是嘴角极细微地向上翘了翘,仿佛是在以此告知江琬,他知道她回来了。
江琬轻轻松口气,第一反应是先用望气术扫视了一遍秦夙。
只见他浑身气机仍在急剧压缩内敛之中,就知道他行功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将全身真气都压缩凝实好,又什么时候能够真正完成从窥神到造化的转变,但好在目前并未出岔子,这也就够了。
江琬当下便并不在秦夙面前多说话,只简单说了一句:“阿夙,我回来了。我给我们找了一座大宅子做楚王府,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啦。”
我们的家……
这几个字在江琬唇齿间吐出时,秦夙还尚未有反应,江琬已是先在心中生起了一种格外的归属感。
她人虽在马车中,却仿佛已经透过马车的阻隔,看到了那座从旧时光中遗留而来的大宅子。
这座宅子中曾经发生过许多不好的事情,不过也无妨,旧故事里就是有再多的恩怨情仇,邪气怨气,都已经被江琬清除干净了。
从今往后,这就是全新的楚王府。
经过那样的处理,又有清光泻地做净化,江琬相信这座新的楚王府将是整个沅陵最干净的宅子。同时,也必将是元气最充沛,并且最安全的宅子。
而这,就是他们往后的家了。
是她与秦夙的家,是她两辈以来,第一个拥有的,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家!
两世孤独,都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全新的抚慰。
种种情绪在江琬心中回转,令她一时之间柔软了心肠。
真想过去抱抱秦夙,问问他是不是也同她一般喜悦。
秦夙的眼睫又微微颤了颤,仿佛是感应到了江琬的情绪,他唇角的笑容更明显的了。
江琬连忙说:“你别动,就让我自由发挥,自在地布置咱们的王府吧!好了,你继续修炼,我去看着收拾院子。”
她就又出了马车,然后晴州刺史余松柏却是凑上前来,小心道:“王妃娘娘,晴州匠作监中倒也是有不少能工巧匠,小的这便命人叫他们过来,让他们辅助修整王府如何?”
这家伙简直是识趣得过分,这就将彭府旧宅叫做楚王府了。
当然,他也没叫错,现在这里可不就是楚王府了么?
江琬见他这样识趣,当下便只是略微扫了他一眼,脸上挂了些笑:“怎么?余刺史如今不想辞官了么?”
余松柏:“……”
后背立刻惊起一阵冷汗。
哎哟真是要命了,他之前为什么就偏偏昏了头,居然敢在这样的楚王妃面前说出要辞官的话来呢?
余松柏心里白毛汗,嘴上认错也非常爽快,他忙忙地,带着悔恨,甚至是十分可怜地带着些许哭腔道:“回王妃娘娘的话,是……是下官错了!”
说完,他一咬牙,也顾不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了,就低头,伸出右手对着自己的右边脸颊实实在在拍了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余松柏的脸顿时红了。
嚯……这位是个人才!
江琬这才又将视线多落了几分在余松柏身上,挑眉看他。
余松柏垂手,微微躬身走到江琬面前,惭愧又可怜地说:“王妃娘娘,实在是下官也无可奈何……就在原先选定的楚王府起大火被烧那时,下官家中忽然接连死了五个下人。”
“不仅如此,便是下官的独子也在那一日忽然摔断了腿,下官的老母亲当即病重,至今仍然卧床难治。”
他的眼里仿佛含着晶莹的泪花:“下官自来晴州,至今也有一年半,可这一年半过得,却实在是难以形容。下官无能,不知如何处理这等恐吓,当时见到娘娘才说了胡话。”
说到这里,就听扑通一声。
余松柏,跪了!
大周的官员,可以跪皇帝,却向来不跪藩王,更不必说藩王妃。
可这一刻,余松柏却在无数护卫军的目光之下,对着江琬跪了下来。
“求娘娘救我!”余松柏声声恳切,“求娘娘指教!”
好家伙,这可真是好家伙!
且不说他又扇脸又下跪的举动,就说他刚才的措辞,他说:不知如何处理这等恐吓。
注意,重点词是“恐吓”。
就这一个词,就将这背后一连串事情的真谛给道出来了。
不得不说,余松柏是真的挺敢说。
这家伙措辞的大胆跟他变脸的速度完全成正比啊。
江琬便轻笑了一声,她住了脚,不再继续往前面去,只说:“余刺史请先起来。”
余松柏很听话,没敢跟江琬玩什么“王妃不答应我就不起”这种把戏,当下连忙站起来,只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江琬面前。
江琬就看着他,又沉默了片刻。
然后道:“余刺史可认同一力降十会之说?”
余松柏连忙道:“一力降十会,此为古今之真理,下官又岂敢不认同?”
江琬道:“既如此,那你如今还需要担忧吗?”
这话像是打哑谜,可余松柏已经明白了,这是江琬认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