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白晶石塔所铸的城堡,它巍峨雄壮,白硝出一层金色的光泽,比癣疥更斑斓。
地底是火海拱托,上面的城堡却冰世矗立,涧谷内寒潮起雾,翻腾缭绕。
那满山满谷的寒雾与灵力混合成一种乳白色的气沼白盖,那样的深,那样的浓,就像流动的白色浆液,都能把人都浮起来似的……
这“红”跟“白”界限分明,对垒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具冲击性的视觉感官。
他视线再慢慢梭巡在那一座蔓延成一座山岳般雄伟的白塔之上,它的后方山石嶙峋变异,像是一个巨大的头骨张开了下颚骨,朝着它咬来,那尖锐粗长的骨头节鳞竖起,以一根拱起的“脊骨”为桥,可越过火海直抵白塔的入口。
这时一直盘尾懒散阖目的寻宝鼠鼻尖凑前吸了吸,它唰地睁开了豆豆鼠眼,蓬松长尾竖起,神情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
它朝着六绛浮生“吱吱——”地欢快叫着,音调忽高忽低,在表达着什么意思,很显然它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别人是见钱眼开,它是见“宝”眼开。
六绛浮生安抚地摸了摸它脑袋,自语道:“不急,既入宝库,自然不会空手而归,看那石骨如排肋生成模样,再加中间一条脊骨,想必就是那些猿猴所讲的【龙背】,那么……白塔所在之处无疑就是【龙首】了。”
魏郦一直不远不近地缀跟在六绛浮生的身后,它知道六绛浮生知道它在,六绛浮生也知道它一直跟着。
自从到了“龙岛秘境”,六绛浮生便没有太在意这只灵狐,当初掌门的要求只是让六绛浮生带上一只灵兽一道进入“龙岛秘境”,他并没有要求到了“龙岛秘境”之后,必须保护或者跟它同行。
当它在樱伤林擅自动手那一刻,六绛浮生便猜到这只伪装成灵兽的白狐,很有可能是一只妖兽,它来自妖界,是以当它主动脱离队伍之后,六绛浮生便一直冷漠任其自由。
他没心思去猜大衍派的掌门与这只妖兽的关系,也没兴趣探索这只妖兽进入“龙岛秘境”只是为了贪婪占宝,还是另有所图。
他自己现在一身的诡秘与重担要务在身,别说抽一丝心神搁别人身上,连半丝他都吝啬付出。
“浮生,青龙诸尤的真龙之目就在白塔城里面,你必须得到它。”
久违,那一道深沉苍渺的嗓音再度在六绛浮生脑海之中响起。
六绛浮生本以为自己对这道声音应该习以为常了,但事实上,每一次它响起时,他心底都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你究竟是谁?为何从小便就一直与我脑海之中讲话?”
这个问题,他自然不止问此一遍,可每一次它都闭而不答。
但六绛浮生莫名有一种预感,这一次他能够从它口中撬出一些内容。
果然,走到了目前这一步,它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只说它想说的话,而对一切忌讳或者说不到时候的话题避之隐之。
“与你对话乃吾之分神之三十六万道神识之一,关于吾之身份你不必担心,吾不会害你,而是一直在帮你。而你该牢牢地记住的,你有一个注定会遇到的天敌……是以,你必须尽快强大起来,最终才能够活下去。”
六绛浮生听惯了对方那神神叨叨、庞大到令人觉得难以理解的话语,它总是不断地催促着他尽快强大、强大,就好像他剩余的时间十分紧迫。
“我的失忆是你做的?”他忽然问起了一件事情。
它道:“你该走向你的命运,倘若没有失忆的你,是不会如此规矩地走上这一条道路。”
六绛浮生不以为然:“就算走上了又如何?你想让我受世人敬仰,你想让我高高在上?”
它的确是这样打算。
它提醒道:“顾君师并非你命定之人,她既非良人,更是变数,你强硬要与她在一起,最终的结果也不会如你所愿,浮生,命定之女已经找来了,她才是你应该……”
它若说别的事还好,但一提起顾君师,便相当于触了六绛浮生的逆鳞,他眼神骤变,嘴角扯出一抹病态的微笑,字字如刻如狠道:“我跟她……是不会分开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我的命定之人,只能由我自己来选,你选的不行,上天选的不行,谁选的都不行!”
“浮生,你别忘了,你答应过一个人,你会回去的,并且会完成对她的承诺。”它平静道。
六绛浮生却道:“不是她,是他们。”
它静静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在闹脾气的孩子,他或许不懂,越是这样话不离嘴边的咬紧,越是这样死不肯放手的攥紧,那道脆弱薄缕的线将来就会断得越快。
“六绛浮生,六绛这个姓,便注定了你永远都不会只是纯粹的你自己。”
六绛浮生他一边听着,一边面无表情地踏上了“龙背脊骨”之上,白骨为桥,脚下质硬战栗,哪怕它早已作古千年,但余威仍旧留存于骨子里未曾散去。
六绛浮生脚步下沉,终于明白为什么“新人榜”这么多届了,那些进入“龙岛秘境”的弟子始终只敢徘徊于中心地带的边境,不敢深入这“咽喉”位置,因为光是踏入这一座“龙骨脊背”桥,便是一种要命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