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烛再看向少年手中的那把刀时。
终于意识到这少年可能不是想救他, 而是想把他炖了吃。
想到这里。
应烛并不生气。
大约是活了万万年,还没有人如此冒犯过自己。
再加上少年受到惊吓之后,表情呆呆愣愣, 莫名有些娇憨。
他不知为何。
笑出了声, 那是一个短暂的,昙花一现一般的笑容。
凤栎却因为这个笑容回过神。
后知后觉知道眼前的这个青年可能不是水蛇,只是正在渡劫的某个神族。
他没见过他。
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不亚于灭世雷劫的大劫, 想想就知道此人的修为一定比自己高, 说不定辈分也比自己高。
一时间。
四下无声。
应烛漫不经心道:“炖不下?”
凤栎:“……”
应烛明知故问:“你这口锅……”
凤栎睁眼说瞎话:“炼丹炉,这是炼丹炉。”
应烛藏着笑意,点头:“原来小神君是在此处炼丹。”
他的视线又落到一旁切好的葱姜蒜上面。
凤栎看了眼, 硬着头皮道:“草药, 这是草药。”
应烛:“原来如此。”
“那烧水?”
“哦哦。”凤栎继续:“我看你伤的严重, 所以准备烧点水给你清理伤口。”
应烛又笑了声:“原来小神君是准备把本君放在丹炉中清洗伤口, 顺便再施以草药外敷药浴。多谢小神君费心了。”
谢谢你。
把炖蛇汤说得如此高大上。
优雅。
实在是太优雅了。
凤栎连忙把锅跟调料都扔了。
应烛咳嗽了一声, 身上的伤口随着这个动作溢出血来。
他化为人形, 浑身上下布满伤口, 比他本相时看着更加可怕。
有些伤口被天雷贯穿, 肉眼都能看到白生生的骨头。
但又跟本上神有什么关系了。
本上神只知道自己到嘴的晚膳飞了。
凤栎看了他一眼, 问了一句:“敢问上神如何称呼?”
应烛顿了下:“你不认识我?”
?
凤栎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他是谁, 难道人人都要认识他吗。
凤栎乖乖地摇头:“不知上神名讳。”
应烛又无声地笑。
看他不打算说的意思,凤栎也不准备多留了。
收拾好残局,背着自己的小书袋准备回蓬莱学府。
应烛看他要走, 眼中难得出现一丝疑惑:“你要走?”
凤栎闻言, 点头:“再不回去, 学宫就要落锁了。”
他不能再失去一顿晚膳的同时。
还失去今晚柔软的床。
应烛迟疑了一瞬:“本君受了伤, 如今寸步难行。”
“没事。”凤栎安慰他:“你躺着别动就行。”
应烛:……?
总觉得剧本发展有哪里不对。
按照话本里写的。
这少年难道不准备把他带回去好好照顾?
应烛开口:“我若在此处无人照料, 恐怕活不过今晚。”
“啊?”凤栎脸上有一点惊讶。
应烛看着他。
凤栎犹豫片刻,慢吞吞道:“那……节哀顺变。”
应烛:……?
凤栎想了想,还是神道主义安慰了一下:“就是你也别太悲观了,往好处想。”
顿了顿,凤栎继续:“说不定你现在就死了。”
应烛似乎是觉得有点好笑,忍俊不禁:“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本君活下来,只是不知道小神君愿不愿意听?”
“你都这么说了。”凤栎觉得自己被道德绑架了,嘀咕:“我说不听也不行呀。”
应烛道:“小神君可否愿意收留本君一晚。”
凤栎惊讶:“啊?这不太好吧。”
应烛道:“嗯?”
凤栎忧愁:“会不会有点太麻烦我了啊。”
应烛忍着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叹息,缓缓开口,劝道:“救蛇一命,也有三点五级浮屠呢。”
说得好有道理。
感觉自己要被他忽悠服了。
凤栎纠结地站在原地:“我觉得还是有点不好,不是我不救你。”
他开口:“是你现在变得太大一条了,我背不动你。”
应烛道:“本君可以化出本相,只需一方小天地即可。”
倒也不是这个原因。
看他浑身是血的样子,自己今天的衣裳还是找云女刚织的呢,舍不得弄脏。
可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感觉自己被一条赖皮蛇给赖上了,有种被碰瓷的感觉。
凤栎想了想,点点头:“那好吧。但是你不能弄脏我的衣服哦。”
应烛笑道:“不会。”
他开口:“脏了本君赔你一身新的。”
应烛就这么住进了凤栎在蓬莱学府的寝所中。
他有单独的一座寝所,住进来这么大一个男人,蓬莱学宫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
老实说,凤栎虽然把人带回来了。
但是他也没有学过怎么照顾伤患,看应烛浑身都是血,索性先带他到后山的热泉中沐浴。
应烛看了一眼,没说话。
凤栎道:“怎么了?”
应烛眼中促狭:“没什么,就是觉得小神君现在找来的这口锅应该够大了,炖得下本君。”
凤栎脸颊一红,知道他是故意捉弄他。
但自己有错在先,于是大人有大量,像阿爹原谅儿子一样将对方原谅了。
这热泉是引自九重天的漓泉水。
说是泉池,其实极大无比,几乎有一座小山那么大,一眼望过去,雾气蒙蒙,几乎看不到边。
应烛下水时,有意显露本相。
这小凤凰天真烂漫,不识龙族,将他认做一条小水蛇,此时应烛化出本相,乃是一条悍然大物,龙身没入水中,黑色的鳞片犹如精铁般坚硬,神威可怖,气势惊人,若是普通的神族见状,此刻早已在他的修为之下软了双腿。
凤栎站在热泉边,见到此庞然大物,也瞪圆了一双凤眼,显得有些可爱。
应烛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这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