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此等天赋, 在风姿气度上也与寻常僧侣有别,又自言在四大圣僧之一的手底下进学,这些信息汇集在一处, 让人很难不在须臾之间想到一个人。
正是出自花间派,同时身兼补天阁阁主之位的石之轩。
在他原本的发展历程中,为图谋他所创的不死印法的完整, 他试图将佛门功法和魔门极端的法诀合二为一,一度化名拜师在了四大圣僧的门下,在被几人发觉他的真实身份后,曾被四人联手追杀,靠着不死印法和幻魔真身遁逃成功。
在正是在这一段后, 石之轩的邪王之名才越发出名, 随后便是散人宁道奇与石之轩的两次交手都以两败俱伤告终,白道慈航静斋碧秀心出山,与石之轩相恋。
姑且不提这一段以身饲魔, 也不提石之轩前有拜师嘉祥禅师后有化身为无漏寺大德圣僧, 考虑到易容大约不那么方便让他把头发藏起来,他是不是应该从头到尾都是个秃瓢,他这拜师在此地的时间点也的确是对得上的。
可惜戚寻进入过的天刀霸刀普通副本里, 并没有石之轩的出席。石之轩也并没有个红名提示明晃晃地揭示出他的身份。
这就让她不得不担心一下误伤的情况了。
这毕竟是与大唐双龙传的主线相距接近四十年的时间点, 其中更有北周为杨坚取而代之,隋军南下灭陈统一中原这样的朝代变迁。
谁也无法保证在这样的时代洪流面前, 假若真有这样一个天资绝高的佛门高手, 又倘若他真想不开跑去站队还恰好站错了, 他是不是应当活不到正剧开始的时候。
戚寻虽然不介意在净念禅院搞事, 或者说她打从一开始就抱着这样的目的。
但若是别人说起来这件事, 是她不讲道理上来先找茬, 那就让人很不痛快了。
还是得确认确认身份……
巧得很,她还真有这个确认身份的法子。
自称为了尘的僧人领着戚寻宋缺和狄飞惊进入寺院的前场,过第二重山门后便见日光中一尊尊金铜铸造的罗汉塑像。
这些塑像神情有若真人,却稍比真人更多一种金刚怒目的威慑之气。
靠近这一侧广场入口石阶的罗汉有些做出垂目参禅之态,有些瞪眼而视,却都好像在静静凝望着从这个方向走来的人,四周大殿的三色琉璃瓦宝光也铺开了一层幽蓝的光影在铜像之上,更让此地多了一种庄严肃穆的气场。
五百罗汉铜像所簇拥着的白石广场之上,立着一尊比周围的罗汉身量高出许多的文殊菩萨铜像,这骑在金毛狮子上的文殊菩萨仿佛静坐在这一众铜像罗汉之上,因为周遭的积雪和潋滟琉璃瓦的清光越发像是神佛降世。
正在此时,了尘忽然听到身后那位姑娘开了口,却不是跟他这位净念禅院派出来的领路人,而是与身边的宋缺说的。
“净念禅院果然名不虚传。我们昨日过洛阳城旧时战场还在说,此地前四十年间交战频频,昔年汉都零落至此,实在让人心生不忍,倒是这净念禅院还维持着气派景象,说不定如你所说的侯景、高澄和如今的北周势力交替之时还能充作庇护民众之处。”
他转过身去便看到戚寻在白石阶梯前驻足,在欣赏了一番周遭的罗汉形容各异后,又将目光落在了文殊菩萨铜像的供奉佛龛旁彩塑金饰的三世佛塑像上。
这大概不是他的错觉,在听到“庇护民众”四字的时候,他分明没从戚寻的语气中听出什么对这罗汉金身的尊崇和参拜来,反倒更像是在内涵。
这位他此前都并未在江湖上听过名号的姑娘,就仿佛是横空出世的一般,却跟初出江湖的宋阀少主宋缺一并前来,成了个就算是净念禅院也不能随便拒之门外的来客组合。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此时试探性的打量,将视线从那的确不合一般寺院惯例的彩塑上挪到了他的脸上,甚至还回了个微笑。
倒是宋缺在听到戚寻如此说的时候,微微蹙了蹙眉头。
面前这尊三丈高的文殊菩萨像,并不是简单就能塑成的,即便是富庶如建康扬州这样的地方,更因为北朝灭佛之举,南渡了相当一部分的佛法精深之人,在南陈都城周遭建起的一众佛寺中,也并没有这样规模的罗汉群和金铜塑像,哪怕是戚寻登门拜访、入驻了智顗禅师的瓦官寺也不例外。
若是他并未见到这一路来的离乱,在见到眼前的宝刹佛像生光的场面的时候,他或许还会觉得净念禅院倒是无愧于其由天僧开创的背景,实乃是白道支柱势力之一,现在却——
“相比魔门化身悍匪势力横行劫财,以斩俗缘为由动辄灭门,所谓极端的自在实际上却是诸多为恶之人披着层遮羞布,纵然是名声尚可的霸刀岳山也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之辈(*),净念禅院倒当真是这乱世之光了,无怪乎会有此等多的信仰香火。”戚寻又说道,“人总是要给自己寻个信仰,才好在食不果腹的时候靠着精神富足活下来。”
“怎么了尘师傅觉得我说的不对吗?净念禅院与慈航静斋稳坐白道魁首,的确是有其必然性的。若非如此,我又何必来此一行。”
“……”了尘的笑容比方才开门的时候还挂不住。
他越听越觉得,别看戚寻这一番话骂魔门骂得更狠一点,但“乱世之光”这种说法,依然很难不让人觉得她在阴阳怪气,偏偏对方生了一张灵秀出尘的面容,此时运转出一点端倪的禅宗正统武学神照经,让她含着一层水色的面容上也仿佛有一层清透的灵光,又让人觉得她大概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才对。
宋缺倒是没有了尘这种哪个身份好像都挨了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