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天王长居海上, 如何不知道人力与自然之力之间的抗衡到底有多难。
他站在这海滩之上,与他的另外六个替身站在一起,原本是个再安全不过的位置。
却在此时眼看海浪袭来的时候, 心中也生出了几分不确定来。
柴英明这个因为九阴真经的作伪而暴露出卧底身份的人来到了这个渔村海岛之上,在他倒下去的时候, 史天王就已经预料到了, 在对方幕后之人必然会借此锁定他的位置。
但史天王是并不怕这个的。
他在海上纵横多年,也并非没有与他敌对的人杀到他的面前。
别看这渔村中的环境如此祥和,哪怕是其中最年轻的小童也是他麾下杀过不少人的好手, 其中的耄耋老翁更是他养出的内家高手。
让人分辨不出他真身何在的六个替身也个个不是武道庸才, 更因为他给了对方近乎等同于他的威严和数不尽的财富, 而对他忠心不二。
即便有人寻踪索迹而来, 也只有化为岛上亡魂的命数。
石田斋那个老家伙也是曾经试过多派一点人的, 但在海岛周遭,史天王的精锐部从与岛上守望呼应,这些个商船护卫出身的又如何有可能逃出海寇的包围圈。
可这一次好像不太一样。
这是一种完全超出了史天王预期的来袭。
海上的风暴史天王见过不止一次,就跟此时汹涌而来的海浪一样, 比之海口观潮的奔雷浪涌,这从广袤无垠的海上掀起的倾天海浪更有一种压境而来的破坏性。
可在雪浪疾行、势如惊马的声响中, 以史天王的耳力更是绝不会错过其中还藏匿着的声响。
桅杆断裂, 船只粉碎之声
——那是他藏匿在周围海岛的战船, 在这一片海浪怒号的面前抢先一步遭灾所发出的响动!
就像是真正的雷鸣浪涌一样,这绝不只是水波过境而已,分明带着一种近乎要将面前所见一切撕碎的气势。
那些在他征伐海上, 劫掠肆虐的过程中甘为他马前卒的海寇, 在此等泼天怒浪面前, 简直像是那些毫无反抗力死在他们刀下的受害者, 甚至连一声□□都没能发出,便已经被吞没在了浪潮之中。
这甚至不是寻常的落入海中。
史天王曾经见过不少自诩高手之人,他自己更是当世少见的高手,可他还从未见过有这样的一个人。
当她站在越发拔高的海浪顶端的时候,分明在行动中说不出的指挥若定,更含着一缕轻快的笑意,却比之那撕裂开他手下战船的海浪更有一种暴雨骤起的危险性。
雪色海浪将她裙摆之下的烟霭浮云之象映衬得越发清晰,浪潮尖端的水珠在日光下迸溅开来的一瞬,与她裙氅之间的银蓝碎珠几乎分不出彼此,可这个从衣衫到容色都有若仙子的来客在抬手之间杀意尽显。
凭借着混迹江湖的经验,史天王足以判断出那些落水的下属只怕绝无活路可言。
即便血雾血沫只在浪潮中浮动了一瞬,又很快被这种凌波海浪彻底覆压了下去。
“大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那个将史天王从屋中请出来的小童紧张地连话都说不全了。
他当然不可能是什么懦弱之人,反而因为他的形貌年龄格外有欺骗性,时常作为史天王掠夺海边城镇的踩点好手,更是靠着手中的暗器一次次夺人性命。
但若是来袭的是战船和船上的敌人,在他对史天王有种近乎盲目的自信面前,他绝不会对迎敌有任何的迟疑和焦虑。
偏偏来人只是这一人,却以海潮为坐骑为麾下军马,以一种让人觉得势不可挡的方式来袭。
闷雷之声里,他的同伴已经先有人毫无反抗能力地倒下,成为怒潮之中的献祭。
那么即便是七个史天王又有什么用?难道以七人的血肉之躯就能组成一道不可逾越的人墙吗?
这小童不敢说出自己的这些个想法,只能用希冀的目光看向史天王,期待从他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可还没等史天王回答,他眼角的余光便已经看到,在这越发靠近的海潮之上,腾云化雾而起的水汽依稀化作了一片凝结的龙影。
而在这虚影双瞳隐约被点亮的一瞬,两道森然剑气分明还间隔那样远,却仿佛已经直逼他的面前而来。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依然是超出了他理解的一幕。
可无论是这个为虎作伥的小童还是此时看似还能保持淡定的史天王,显然都无法理解戚寻如今处在的到底是一种什么境界。
距离破碎虚空只有一步之遥的天人合一境界,在她从蒙昧重归清醒之时,并未将她在彼时塞上掌控风雪之力、仗剑断流之力削弱,反而在保留了这种大范围扩张的破坏力的底子上,让她更有了一份游刃有余。
就像此刻她轻盈地站定在海潮顶端,比起此前在无名岛外需要依托于特殊饰品的助力才能实现翻手纵波之景,她如今只是气息与波涛同调,这片为天水神功引动的卷雪惊涛便随心而动,仿佛是她的另一条臂膀,而绝非只是被她引动而来的助力。
而这龙首吞云中蕴藏的剑气,则当真是剑势外化而作。
戚寻尚未执剑,那把由方歌吟馈赠的金虹剑此刻暂时保管在温丝卷的手中,只有她袖间含光绫随海风而动,看起来便像是个再柔和不过的披帛,甚至有日光透过薄纱,将原本的月白长绫映照出了一抹白金色。
但在剑气积蓄到顶峰,随同海潮攀升至倾天漫卷的时候,这种难以解释的景象最后只剩下了最本质的威胁性。
水龙虚影看向的是那个史天王所在的海岛,戚寻面向的也正是那个方向!
但这道磅礴吞霄,像是能一掠跨越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