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夫人要去刚才的佛堂中找镯子, 有名夫人好心劝说道:“王夫人,不过一只镯子而已,眼下那佛堂中很不安全, 我看你不如别拿了。”
王夫人冲她感激的笑了笑:“多谢您。那镯子是亡夫生前所赠,我这些年一直戴着, 若是别的就算了, 这只却不能不要。我去拿了便回来。”
她说着便扶了婢女的手离开,留下其他人不由纷纷感叹,觉得王夫人和王苍夫妻情深, 王苍甚至这么多年膝下无子都不曾纳妾,却早早便去世了,着实令人惋惜。
王夫人出了大门,只觉得外面天色沉沉,空气潮湿而阴冷, 堆叠的乌云仿佛灰沉沉地压在人的心头。
侍女为她打了伞, 将她送到正殿门外, 王夫人对外面看守的侍卫们说明来意,转头吩咐侍女道:“你不必随我进去,在这里等我就是了。”
侍女不放心道:“夫人……”
王夫人抬了抬手阻止她的跟随, 迈步而入。
那尊沉重的佛像还倒放在地上,王夫人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心想:“我这辈子做了最大的亏心事就是好吃懒做, 所有的仇啊怨啊都是王苍那个死鬼惹出来的。佛祖您若是当真有灵, 就保佑他的仇家去底下找他理论吧,让我自个在阳间消停几年。”
拜过了佛, 她转身去找镯子, 弯下腰去尚未直起身来, 忽然感觉身体某处一麻,紧接着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地说道:“夫人是找这个吗?”
那声音有些尖细,王夫人动了动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了。
她压着心中忐忑回过头去,发现一名黑衣人正站在自己身后,手中把玩着她正在寻找的那只镯子。
这人从头到脚都被黑衣紧紧包裹着,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身形单薄瘦削,眼底沉黯如黑夜。
王夫人见到他,面露惊容,抬手朝他指着,口中发出“啊啊”的声音。
那人微微笑道:“夫人认出我来了吗?您一向可好?算算咱们也得有好多年不见了。”
说罢之后,他一顿,摇了摇头,叹息道:“又或者是我想多了,你这样尊贵的身份,当年只是匆匆一瞥,想必不会把我放在心上的。但我却一直记得你。”
王夫人很想说,我也记得你。
当年就是看见了这个人,看见了王苍与他相处时流露出的神情,才让王夫人彻底从那段虚假的婚姻中清醒过来,看清楚了自己丈夫最为真实的一面。
从此以后,她的人生彻底改变。
但好在,并不是变得更坏。
那人点了王夫人的哑穴,也没想听她回答,低下头来看着手里的镯子,淡淡地说道:
“我记得,那一天你手上戴的就是这只镯子,这是王苍的娘留给他的,虽不名贵,却由他们家的长媳代代相传。曾经王苍要给我,但我觉得这是女子戴的饰物,我拿着也没用,就没有接受。”
“那一天,我看到你和王苍在一起,你那样骄傲地注视着我。你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而我,只是一个纠缠不休、见不得人的可怜虫。”
他手上用力,五指收拢,那镯子被攥成了碎块,随着他摊开手,噼里啪啦地落到了地上。
只听他轻笑道:“王夫人,其实我并不恨你,你也是个不知情的人,被王苍那个畜生给坑了。可你怕是不知,当年在你看到我之后不久,你的父亲也得知了我的存在,于是派人追杀我,想要彻底把我铲除,免得给你添堵。我虽然逃过一劫,可就此落下了肺疾。”
王夫人从未听她父亲提起过还有这么一件事,不由心中一震,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那人说道:“如今我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思及往事,觉得自己这辈子实在很亏,若是带入地府,只怕下一世还要倒霉,所以还是将别人欠我的债都讨一讨罢。我本来不想杀你,但谁让你爹有个善终,你哥哥又太狡猾,只能父债女偿,公平合理。”
他说话之间,语气一直是心平气和的,说完之后,踩着地上的碎镯子,一步步走到王夫人面前,将手臂一抖,一柄软剑灵蛇般从袖子中滑出来,向着王夫人刺去。
王夫人还沉浸在听说了父亲曾追杀过对方的震惊中,剑就已经刺到,她下意识地一闪,竟然很轻易地躲开了。
但这时,她被逼到了佛像边上,脚在佛像上一绊,险些摔倒,随即,对方的第二剑已经冲她当胸而至。
——原来,他也想把我钉在佛像上杀死!
这个念头从王夫人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身体的动作却再也避无可避。
她不禁猛然闭上了眼睛。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她却听见对方带着惊愕和怒意说道:“谁?!”
王夫人睁开眼睛,只见一名年轻男子正站在自己的斜侧面,双指搭在剑锋之上。他这两根修长的手指便似有千钧之重,竟压的对方的手臂不住发抖。
随即,对方的指尖在剑面上轻轻一扣,那柄长剑便如方才的玉镯一样,断成数截,散落于地。
那男子抬起头来,露出清俊的眉眼。
“你——你是武安公?!”
那个人顿时认出池簌,不禁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你管什么闲事呢?”
池簌负手想了想,而后淡淡地说道:“想管就管喽。”
对方功亏一篑,十分恼怒,就在这时,门外的侍卫们也已经闻声而入,将那人团团围住。
应翩翩跟在侍卫们后面走进门来,说道:“就算下了些薄雨,毕竟也是炎炎夏日,捂得这般严实不热么?将面巾摘下来吧,吴公公。”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秒,听到应翩翩点出名字,旁边的不少侍卫们露出意外的神色。
那人顿了片刻,冷笑一声,将脸上的面巾一扯,露出一张带着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