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塔凛,禅院空,偶听虫鸣偶听钟。欲借柳影笼月影,凤台吹断美人风。
夜晚的风,寒气依然很重,长乐公主裹着白狐披风,扶着慈恩寺庭院里的栏杆仰望苍穹,只见疏星零乱、残月已偏。
“唉!”悠悠一声长叹,叹尽了孤苦无奈;悄悄两滴热泪,流尽了悲凄心伤。
这就叫白日里眉开眼笑都是演,终捱不过黑夜里红泪偷弹。
李丽质人如其名,真个是天生丽质,好身姿、好容貌、好品性、好才华,可是再怎么好又有什么用呢?
长乐此时泪眼望天才悟透一个道理,原来生得好、嫁得好都不如身体好。
皇权也好、富贵也罢,有命享才是人生,若没一个好身体,纵然生在帝王家、嫁入公候府又能如何?
眼看着烈火烹油般的荣华尽由他人来享,别人端的是玉盏、品的是清酒,自己捧的是药罐、喝的是药汤;别人是歌舞宴乐,自己是缠绵病榻,这荣华又要他何用?
长乐缓缓地低下头,扶着栏杆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了假死归来的大哥李承乾,轻轻地抽泣一声,绽放出一丝欣慰的苦笑。
多好啊,抛撇了太子之尊,换得个自由之身,不管经历了多少波折,如今的大哥都比当年的太子要快活得多。
长乐微抬双手,怅然地暗问苍天,何故厚待男子,而独薄女儿?
长兄悖逆尚可化罪为民,为何要我生来带病、以生待死?我有何罪于天?天呐,你何忍欺我女流辈,赐我万钧愁!
长乐正望月兴叹,忽然夜幕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个火把亮起,迅速连成了一条线,直通慈恩寺的正门。
这三更半夜的,搞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做什么呢?长乐站在石凳上向外张望,也看不清一个人影,只能看到连成线的火把像条蜿蜒着的长龙。
不多一会儿,远远地听到有人喊:“圣人至!”
阿爷回来了?长乐惊喜交加又有些疑惑,一个是阿爷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一个是阿爷怎么到这里来了?
原本长乐是在芙蓉园休息的,后来她听说阿爷出了门,至少要两三天才能回来,她便和城阳到慈恩寺来了。
慈恩寺里有尊菩萨是按照长孙皇后的样子塑的,长乐感觉这个观音堂有种家的感觉,一来就不想走了,于是趁着阿爷不在,便来小住一宿。
没想到阿爷只出门了多半天,居然连夜地赶了回来,阿爷回来也该到芙蓉园休息才对,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来找自己的?
“阿姐”城阳急匆匆地跑过来,扶着长乐从石凳上下来:“怎么恁地不知保养?这风寒露重的,你出来做什么?”
长乐笑着说道:“阿爷回来了,好像是来找咱俩的。”
“那还不赶紧进屋去?”城阳扶着长乐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道:“要是让阿爷看到你在院子里站着,连我都要挨骂。”
她们两个走进屋里也没有装睡,就并肩坐着聊起了天,才说了没几句话,院外就传来一声喝报。
“启禀公主殿下,圣驾到!”
“阿爷果然是来找咱们的。”长乐说着话就站了起来,城阳刚要拉她坐下,让她好好歇着,自己出去接驾,这时院外又传来一句:“陛下有令,公主不必出门迎驾。”
李世民派人过来看她们睡着没有,若是睡着的话就不惊动她们了,若是她们醒着,便过来看看她们,既要给她们点时间准备,又不想惊扰了她们。
“阿爷来了,岂有不迎之礼?”长乐坚持要出去迎驾,却被城阳给拦住了:“阿姐,现在谁都没有你重要,阿爷的意思就是怕你受风着凉,你何苦让阿爷不放心呢?”
“你说的有理。”长乐也是做母亲的人,她都有三个孩子了,想一想要是哪个孩子病了,她也不愿意让孩子为了一个虚礼,拖着病体冒着寒风出门迎接自己一下。
说话之时窗前一片火光,照得室内都亮如白昼,急促又整齐的脚步声传来,院子里站满了侍卫,点起了许多的火把。
长乐和城阳以为阿爷就是一个人过来的,最多是还能带上他的三个嫡子,没想到一下子进屋六个人,这种事莫说常见不常见,却是听都没听说过。
哪个臣子敢在夜里闯入公主的房间?那一步踏错,容易把九族的脑袋都给踏没了。
这一次没问题,袁天罡和李淳风都非常地有底气,他们都是皇帝亲自请过来的,若没有皇帝的“请”,人家还不肯来呢。
进屋里也没有讲见面那一套的虚礼,就简单地笑笑,点了点头,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长乐以后阿爷一定会先数落自己一通,然后劝自己放宽心,好好地保养身体,没想到完全猜错了。
李世民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说,满脸洋溢着不掺假的笑,双眼弯弯地盯着长乐:“都说你命悬一线,现在终于有救了。”
长乐只是礼貌地笑着,假装信了阿爷的话,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