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和程咬金对望一眼,谁也没敢再吭声,每次参加小朝议他俩最盼的就是没什么事可议,但凡有事可议,他俩就是最无聊的一对。
李泰慢慢的站起来,先是朝上一揖,然后向后面的人也微微一揖,他直起身子,缓缓的开口。
“我觉得每个人说的都对,或者说这件事不能用是非对错来评判,应该说每个人说的都有道理,区别只是眼光的局限性。”
李泰说话很慢,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晰,说一句话要缓一下再往下说,他要给人留出足够的反应时间。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没有人认为自己说的话不对,也没有人认为自己的目光是短浅的。
支持皇帝做法的人觉得要钱才是实在的,要脸是虚伪的,只顾一时脸面放弃利益那就是目光短浅。
认为悔婚不对的人觉得悔婚只能得到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失去的却是大国的荣誉,使得其他戎狄番蛮都不再信任大唐,不会再有人来臣服纳贡了,这种得不偿失之举就是目光短浅。
李世民坐在上面没有干别的,就在悄悄的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脸色,李泰一句话能调动两面的人都露出赞赏的得意之色,他真是个会抓人心的高手。
李泰缓这一口气,就是要把每个人的兴奋点都提上来,然后再抛出自己的观点,让跟自己一个站队的人更兴奋,对方阵营的辩友那就对不起了。
“所谓师古而不泥古,子曰的都对,但不能曲解。子曰‘去食、去兵、不可去信。’,去的是何人之信?孔夫子说的是宁可不要粮食、不要军队,也不能不要自己国家百姓的信任,对吗?”
李泰眼稍带怒,冷冷的环视一圈,这一圈百分之八十都是他的老师,他在这儿耀武扬威的卖弄学问。
他说的当然对,这一点没人能够反驳,他略停一会儿,又继续说道:“我们如今的允婚悔婚之计,伤到的是谁对我们的信任度?是大唐的百姓还是薛延陀以及其他一些部族的人?”
毫无疑问这个答案绝对是后者,悔的是和亲之婚,又不是要把公主下嫁给哪个百姓之家,然后反悔了。
“我需要君主的信任,我需要臣子的信任,我需要亲族的信任,我也需要百姓们的信任。”李泰淡淡的扫视一圈,忽然掷地有声的怒问:“我需要蛮夷的信任吗?”
“用刀杀人是不对的、是残忍的,但是你们有多少人是因军功而得荣华、享富贵?这是为什么?”这次李泰没有停顿,连珠炮似的说了下去。
“因为一件事是否道德,不在于事件本身,而在于出发点是什么,杀人是否道德,要看刀把在谁的手里,刀尖指向谁,刀锋砍向谁。杀自己人是无耻的,杀敌人就是光荣的。”
“同样的道理,对自己人出尔反尔是背信弃义,对敌人言而无信是兵不厌诈!对敌人力行君子之道,不是卖国投敌的叛降之贼就是冥顽不灵的迂腐之辈。”
“青雀!”李世民忽然出声喝止了他,让你说话,没让你骂人,你什么辈份不知道吗?
离开这里,他们哪个都能找你的后账,给你小鞋穿,不用别的,就多给你留点作业,就够熬出你黑眼圈来的。
李泰说的正激动呢,突然被叫停了,他微转头看着李世民,李世民也不好明说,就平静的说道:“我是让你说对和亲的看法,你觉得和亲是对还是不对。”
“从前汉初时节匈奴强大,中原汉王朝势微,故饰子女并捐金絮以饵之,在当时是合乎时宜的。如今中原强大,北方少数族势弱,以我大唐的一千步兵,可以击败他们的数万骑兵。”
“薛延陀肯卑躬屈膝,满足我们的要求,不敢稍有傲慢,是因为他们刚刚立了可汗,属下杂姓部族不少,想要借着大唐的势力以威慑制服他们。”
“他们中的同罗、仆骨、回纥等十多个部族,各有兵力几万人,如果他们合力攻打薛延陀,可以立即攻破取胜,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正是因为畏惧他是我大唐所立的可汗。”
“如今若是将公主嫁给他,真珠可汗必然自恃是大国的女婿,其他部族谁还敢不服!他又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一旦稍不满意,必会反咬一口,造成祸害。”
“现在我们回绝其婚姻,其他部族得知我们抛弃了他,很快就会将薛延陀瓜分豆剖!你们记住我现在说的话,时间会给出最明了的答案!”
李泰就是生气了,多少是有点收不住情绪,他说完一甩袖子就坐下了。
坐在他身边的李治,小眼睛冒着光的盯着二哥,小拳头又悄悄攥了起来,无声的小口型在那儿“耶!耶!”
李泰一番话把两仪殿给说安静了,他一闭嘴顿时鸦雀无声了,气氛多少是有点尴尬。
“哈哈哈”长孙无忌抬手摸了李治的脑袋一下,笑道:“你坐不住就出去玩,在这儿叨咕什么呢?”
长孙无忌就是想打破一下这无声的尴尬,李治则被他摸得直激灵,李治缩缩脖蹭蹭衣服领子,笑嘻嘻的说道:“我坐得住,我爱听。”
“你还爱听?你听懂什么了,你说说。”长孙无忌笑呵呵的看着李治,李治萌呆呆的小眼珠一转,说道:“听懂了,就是要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长孙无忌让他给说懵了,到底是小孩儿,说话也不着调,这都哪儿跟哪儿?李泰什么时候说以德服人了?
“对呀,我二哥说的,做人应该像阿爷一样以德服人。”李治正歪着小脑袋看着长孙无忌,忽然李泰悄悄的拧了他一把,他疼的尖叫一声,“腾”的一下蹦了起来。
“坐这儿,不许胡说。”李泰一脸严肃的指了指身边的椅子,李治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