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古刹中,篝火发出哔啵轻响。
女孩的脸颊被火光映得通红,她揉搓着双手,双目眺望着深邃夜空,眼中的光亮随着跃动的火光而浮动。
“小时候,我父亲说,北辰指引家的方向。”真达罗忽然开口道。
叶霏烟从包里搜刮出微型无线耳机,连接星云,开启翻译功能。这耳机是杨雪钊送给他的“法宝”之一,十分小巧精致,甚至可以当做耳饰。
她埋头啃食那块硬得像铁一样的馕,星云自动为她翻译了真达罗的话。
这一路上真达罗甚少开口,只是偶尔发出简单的指令,诸如“这边走”“往那个方向”。
女孩席地而坐,双目注视着地面,“你以前好像从没有提起过你的父母。”
“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我只记得,小的时候,母亲带我去看花,牡丹花……大概只有长安城才有开得那样艳丽的牡丹吧。”真达罗倚靠在杂草堆上,仰起头注视着屋顶缺漏的
一角,目光所及似乎是遥远的过去。
叶霏烟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表情却仍是波澜不惊,她竖起耳朵用心聆听着二人的对话。
女孩并未多言,只将自己的水囊递了出去。
“是酒吗?”真达罗递到鼻下闻了闻。
“我怎么会有酒呢?”
“我的腿痛得厉害,喝醉了就不痛了。”真达罗咧了咧嘴,笑容干净而纯粹。他看向女孩,留意到了她眼角的不安。
“对不起,殿下,我失职了。”他撇过头,将脸埋进了阴影之中。
叶霏烟停下了啃干粮的动作,抬起头来注视着二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留在这里。
女孩摇了摇头,“你救了我,不止一次。”
真达罗伸手抚向自己的伤腿,嘴角残留的笑意显得有些疲惫。
“那些山贼还会来吗?”
“有我在呢,殿下。我的腿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殿下不必担忧。”
“不要拿我当小孩子了,真达罗,你
不能再走路了,你的腿会废掉的。”女孩望向远处,眼中带着悲色,“路那么远,要是没有你,我们根本到不了的。”
护卫迟疑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其实,不喜欢的事,不一定非要去做。”真达罗的语气平淡而真挚,“在没有遇见殿下之前,我一直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有时候,活下去比完成使命更重要。”
女孩用树枝拨弄着篝火,火苗在她的眼中无声地跳跃,“虎神‘真达罗’没有道理会说这样丧气的话。”
真达罗注视着那被火光照耀得发亮的眼眸,嘴角笑意再度浮现,“像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没有什么大义,活着对我来说便是最为要紧的事,活着比什么都好。”
“你是不是快要死了,才对我说这种丧气话?”
真达罗嗤笑了一声,撇过头去,“哪里的话,殿下,我只是希望你活着,开开心心的。你未来的夫君会是个怎样的人?是
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和蔼还是严厉?我若是你,光是想到这些我就睡不着觉……我知道你一直不是很开心,你不想远嫁,是不是?”
女孩的眼眸低垂着,睫毛忽闪了一下。
真达罗凝视着篝火,无声地笑道,“生在帝王家也不是什么幸运的事啊……我以前觉得锦衣玉食总比食不果腹要好。人命贵贱到底是由谁决定的事呢?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安排?”
“阿爷何尝不痛苦呢?他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女孩的声音低缓,“我知道他心里也有不舍,我不想让他难过。”
“吐蕃连年侵扰边疆,践踏我于阗的土地。主君出于无奈才会以自己的儿女作为交换,祈求和平。”真达罗叹息道,“若是普通百姓,只怕连这最后的求生权力都没有,而更多的人,在敌人破坏他们的家园之前,疾病和灾厄已经要了他们的性命。”
“是啊,比起他们,我岂不是幸运多了?”女
孩环抱起双膝,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其实这一路与你同行,对我来说就是幸运的事。”
“我也是,殿下。你以前不是一直说,我们是朋友吗?你心里要是有不开心的事,就和我说说吧,殿下软弱的那一面,我也可以一并接受的。”
“不要再说了,真达罗。”女孩的眼角似有几分动容之意。
“我方才留意了一下,树林里有许多野果可以果腹,我小的时候经常去山里摘野果吃。”真达罗笑道,“殿下还记得吗?有一年秋天,你非要我带你去摘枣子,结果被人误当成了窃贼。”
女孩的嘴唇轻轻翕动了一下,她看向破败的窗台,那布满蛛网的窗台外侧便是一大片沉浸于夜色中的枣树林,在黑暗中涌动着生机。
“好久没有尝过枣子了。”女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叶霏烟倏地起身,“一个人去外面太危险了,我和你一起去!”
女孩望向她,表情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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