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赴任仪式已经过去了七天,按照须弥当地的传统,军械库驻地的唐军在芒种之夜举办了一场篝火晚会,这似乎是那些天外来的“仙人”带来的习俗。
露天的荒原就是最好的舞台,在须弥星难得一遇的无风夜晚,参加晚会的李唐官兵大多着圆领袍,异国的宾客同样俱是盛装出席。
叶霏烟得到了诸多卫兵的祝福,她摸了摸笑得有些酸痛的脸颊,远远地注视着驻军们一道喝酒,嬉笑打闹,脸上浮起一阵落寞之意。
“我想薛延陀领袖本来或许可以在天牢里颐养天年,没准哪天大赦,天子还能放他回乡,只可惜那人一心赴死。”阿基里斯转动着掌上的金盏,向叶霏烟示意,“要再来点儿葡萄酒吗?”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源宗介皱着眉道。
叶霏烟转着酒杯,注视着二人。
“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答案。”
官方通报显示,须弥大都护就任仪式上,薛延陀突然发动袭击,与防卫军展开交锋,不敌溃败,叛军领袖沙陀信下落不明。
天子敕令,命须弥都护府联合防卫军共同捉拿沙陀信,押送至京城发落。
李星鸿环抱着双手,沉默地站在桅杆旁注视着飘扬的唐军旗帜,神态举止看起来像个站岗的保镖,与宴会上的诸将士格格不入。
“宗介,想不想邀请苏柳跳舞?”阿基里斯捅了捅源宗介的胳膊,朝他挤眼道,“你看,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她可是今晚的明星。你要抓紧机会,别让人抢了先。”
“她不会答应的。”源宗介嫌弃道,“她心有所属,可惜不是你。”
“我也心有所属,可惜不是她。”阿基里斯嘴角上扬,低头轻抚了一下胸前的金色鸢尾花。
篝火驱散了寒意,来自天山脚底的唐军奏起了家乡的悠扬曲调,大胆的年轻小伙趁着酒劲邀请倾慕已久的姑娘跳舞,火光映衬着一张张幸福的笑脸,软风将欢快愉悦的交谈声送到了远方。
不少官兵起身走向苏柳,然而苏柳却在众人惊诧猜疑的目光中站起身,走向了李星鸿。
“云敛公子,请恕我胆大冒昧,我可以邀请你共舞吗?”在众人注目之下,苏柳向李星鸿伸出了手,作邀请姿势。
叶霏烟撇了下嘴,仰起头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阿基里斯盯着李
星鸿的背影,摇着头发出了一声轻啧。他低头摸了摸胸前的鸢尾花,随即起身道,“叶姑娘,不知在下是否有此殊荣,我想邀请你……”
“抱歉。”叶霏烟礼貌拒绝道,“我有些累了,要回去了。”
阿基里斯杵在原地,眨了下眼,扭头看向身边的源宗介,无奈笑道,“可惜计划落空了,这朵花就送给你吧。”
他摘下胸前的鸢尾花,十分恶趣味地别在了源宗介的耳边,眼中带着欣赏的笑意。
叶霏烟在朦胧的睡意中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了,她从床上惊坐起来,瞧了一眼电子时钟。才睡了半个小时,却是这几日里难得的安稳觉。
她推测多半是苏柳从晚会上回来了,便忽略了整理衣着,匆忙下床开门。
“李星鸿?”
叶霏烟打量着浑身散发酒意的李星鸿,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衣服上被苏柳不小心泼到了酒,借用一下你的房间。”
叶霏烟诧异地瞪着他,匆忙拽住了他伸向腰带的手,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你在干什么?你走错地方了吧?”
李星鸿怔怔地望着她,眼中微光浮动,带着些许戏弄之意。
他伸手解开了领口的纽扣,褪下团领外袍搭在腰间,露出白色中衣下若隐若现的臂膀轮廓。
空气中氤氲着一丝另属他人的香水气味,叶霏烟恼意顿生。
“先去盥洗室清理一下,这儿……还有这儿,衣服上都是酒渍!”
她戳了戳他的衣襟,却一下子被拽住了手腕,指尖传来些许余温,伴随着胸膛有力的起伏,灼热的烈火煽动着焦灼的空气。
叶霏烟舔了下唇,低声道:“你喝多了。”
“我清醒着。”李星鸿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叶霏烟挣脱了桎梏,在李星鸿企图再度攫住她的手腕并俯身靠近她时,干脆利落地拍开了他的手。
清脆的声响如同定格的信号,李星鸿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愣在原地,模样看起来像是被自己爪下的猎物狠狠蹬了一脚。
他失去了猎犬的斗意,双目隐藏在垂落的刘海之下,狼狈又不甘地盯着反抗成功的猎物,似乎在重新审视眼前的局面。
站在他面前的并非“食物”,而是手握缰绳的御主。
他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躁动不安,但那股火焰却瞬息而灭。
“帮我准备些热水吧。”李
星鸿低声道。
叶霏烟并未拒绝,转身进入了盥洗室,她将毛巾浸泡在热水中搓揉了几遍,指尖与掌心传来的刺痛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刚才发生的戏剧有多么荒唐。
窗下,李星鸿正在平板电脑前操作着什么。她放下毛巾,安静地站在他身后,见他熟练地输入了苏柳的账户与密码,登陆太医署的信息系统。
“权限不够。”李星鸿拧眉道。
“你要查谁的就诊记录?”叶霏烟隐约猜到了李星鸿的意图,“或许只有她父亲苏凤堂才有权限查看……”
“苏凤堂的账号密码我套不出来,异地登录一定会引起阿赖耶识察觉。”李星鸿沉声道,“到底在哪儿……药方……”
他点开了名为《学习资料》的文件夹,忽然停下了动作。
“头痛三月有余,呕吐症状日益加重,目不能视物……这是谁?”叶霏烟被文件内容震慑住了。
“恶性颅内肿瘤,最多还有两个月。太医署苏凤堂的诊断,不会错了。”李星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