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无风的日子里,屋外艳阳高照,连蝉鸣声都歇了下去。
院墙外的孩童啜泣声一阵又一阵,如同发情的野猫。李星鸿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李慎白天在校场上训练,每每至夜深时才归来,偌大的靖王府常常只剩他一个人独自看家护院,而今天连唯一能和他唠上两句的活人王大厨也被邀请至太液亭布置三皇子的生日宴去了。
他愈发反感这搅人清净的啜泣声,横竖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往院外一探究竟。
池塘畔,一名还未及冠的孩童蹲在假山石上轻声抽泣。李星鸿将轮椅停在柳树下,环抱着双臂打量他。
那孩童显然并未察觉到有人靠近,他便也不出声。
一只野猫忽然从草丛间扑了出来,腾空跃向树梢上忘我鸣叫的蝉,那孩童惊叫了一声,脚下一滑,身体往池塘里倾去。
“喂!”
李星鸿吃了一惊,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去,趴到岸边伸手去捞那孩童。
“把手给我!”
那孩童一面呼喊着“救命”,双手胡乱地挥舞着,身体上下沉浮,徒劳地拍打着水花。
李星鸿紧咬牙关,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终于撩到了那孩童的袖口,当即用力一拽,将人拖回了岸边。
他喘息片刻,仍感到惊险无比,刚才几乎没来得及思考,完全出于本能而动作。
“衣服都湿了……”李星鸿拍了拍身上的水迹,低声抱怨道,“你该挨揍了。”
那孩童瑟缩了一下,求饶道,“不要打我。”
李星鸿瞧了他一眼,见他模样有几分像李慎,便猜到这孩童就是三皇子李瑾,不禁想起自己当年在长安厮混时也是这般年纪。
他随口问道:“照看你的宫人呢?”
“银朱被打发回家了……”那孩童一提起“银朱”,又滚下两行泪来。
“没事别一个人跑出来。”李星鸿没好气地说道,“你走吧,回去好好洗一洗,认得路吗?”
李瑾噙着泪瞪圆了眼睛,摇了摇头。
李星鸿垂着脑袋坐在地上,丝毫不想动弹。
“去靖王府上冲个澡吧。”他道。
“你叫什么名字?我没见过你。”李瑾警惕道,“你是内侍省新来的太监吗?”
李星鸿:“……”
有哪个太监断腿又断“根”的?他懒得费劲解释。
那孩童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进入庭院,不由得惊叹道:“哇……这院子好大!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这是你住的地方吗?”
“这是靖王府。”李星鸿又强调了一遍。
“你是靖王?”孩童疑惑道。
“你不认识靖王?”这回轮到李星鸿摸不着头脑了。
“我听银朱说起过……”李瑾的声音低了些许。
“脱了,自己洗。”
男孩迅速脱去了紧贴在身上的湿衣裳,在李星鸿的指示下扔进一旁的洗烘一体机。
李星鸿不由分说地将他塞进浴桶,又将花洒递给他。
“我不会用这个……莲蓬?”
男孩举起花洒,李星鸿还未来得及阻止,猝不及防地被喷了一脸的水。
“你多大的人了,连洗澡都不
会?”
“以前都是银朱服侍我沐浴的。”李瑾好奇道,“你为什么会用‘洗澡’这个词?”
“我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李星鸿夺过花洒对准了他的脑袋,将人摁进了浴桶,喝道:“坐下!别动!”
“好痒……哈哈哈……”
男孩一发不可收拾地大笑起来,怎么也止不住。李星鸿顿时有一种给大型犬洗澡的错觉。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为什么会住靖王府上?”李瑾仍旧不忘追问道。
烘干的衣裳带着一丝清冽的香气,李星鸿一言不发地替他系好腰带,理了理衣摆。
男孩顺理成章地将木梳递给他,“帮我梳头吧。”
“我警告你,别得寸进尺!”
李星鸿将木梳丢到一边,推着轮椅便要走。
男孩拦住去路,趴在他腿边道,“你究竟是谁?告诉我好不好?”
李星鸿俯视着他,生出了些许作恶的念头,“叫哥哥。”
“好哥哥!”
“……”
“好哥哥!我喜欢你!快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李瑾抱着他的腿摇晃起来。
李星鸿拧了下眉,想要发作,却被这一声声“好哥哥”压了回去。
“李星鸿。”他自报家门道,“说了你也不认识……”
“你就是李星鸿呀?”李瑾眨着眼睛,欣喜道,“我听婉玉公主提起过你,你会弹琴是不是?我想听你弹琴!”
李星鸿终于忍不住动起了赶客的念头,“三皇子,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我不想回去,好哥哥,你给我弹琴嘛……”李瑾
像猫一般顺杆爬到了他的腿上,抱着他的脖颈道,“就弹一首?”
“我弹琴要收钱的。”李星鸿一本正经地胡诌道。
“可是我没有钱付给你呀,请你来我生日宴好不好?”
见李星鸿不作答,李瑾又握住了他的手,凑到他的面前,语气真挚道:“好哥哥,答应我吧!”
李星鸿拿他没辙,撇过头避开他的目光道:“把梳子拿来。”
李瑾欢喜不已,抓起梳子递给他,乖乖地坐到了他腿边。
“你出来这么久,宫人肯定都在找你,去和他们说一声,让人来接你。”李星鸿提醒道。
“星鸿哥哥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今天阿爷给我过生日,就在太液亭。”李瑾央求道。
李星鸿心中生疑,不禁想亲自去确认一番天子的身体情况,便答应道:“我送你回去。”
“我要让阿爷找世界上最好的大夫医好你的腿。”李瑾满心期待道。
李星鸿一时语塞,其实刚才在池塘边,他便察觉到自己的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按理说陨金造成的伤害难以医治,但他常年接触陨金,这副身体似乎也早已经慢慢接受了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