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凉了,现在不像你刚离开长安那会儿,进去把衣服穿上吧。”
叶霏烟隔着玻璃窗与李慎对视,嘴角勾起笑意。
“怎么又回来了?事情处理好了?”
“想到有个不错的地方,想带你去见识一下。”李慎眼中泛起光亮,“愿意和我去吗?”
“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
李慎朝她伸出了手。
叶霏烟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脸,眼中含笑。她知道接下来一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事在等候着她,李慎绝不可能只是随口一说。
不管发生什么,她心里那个真实的自己都想要逃避。
“明天,可以吗?”叶霏烟温柔笑道,“我的眼睛有点酸涩,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李慎看了一眼时钟,脸上浮现出歉意,“已经这么晚了,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到。”
“你的生物钟也该调整了,别总是熬夜。”叶霏烟苦笑着劝道。
“经历过上次那场袭击,晚上总是睡不踏实。”李慎皱起眉道,“月轮是我心头之患,总该拔除……不多说了,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
李慎招来了侍卫,将叶霏烟送上了车,弯腰对着她道:“明天我派人来接你。”
叶霏烟笑着点头,同他挥手告别。
“
要是起不来,可以拒绝我的。”李慎又补充道,“这不是天子的旨意,只是朋友的邀请。”
“哈哈,我明白了。”叶霏烟感到一阵愉悦。
她没想到,李慎竟会特地邀请她去看山海司的巡回演唱会。
“昨晚我让人预留了特等席,今天就没有前排的票了。”
“原来如此。”叶霏烟顿时有些懊悔,山海司的演唱会的确一票难求。
“你不上场吗?”
“退居幕后了。”李慎露出惭愧之意,“我想上场,他们拦着不让。山海司所到之处,大多人员聚集,我一上场,容易生变。”
“太可惜了,我喜欢你写的新曲。”
叶霏烟感慨良多,她第一次发现李慎的魅力,便是在和平里的音乐会现场,抱着电吉他的白狼和朝堂上的九五至尊判若两人。
“好吧……谢谢。”
李慎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飞鳐缓缓降落,最终停驻在了蓬莱岛掠海湾。
“第一次摸到吉他是什么感觉?”
伴随着从演奏会现场传来的一阵又一阵欢呼浪潮,贵宾休息室内,李慎认真地回想着叶霏烟提出的这个问题。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几个模糊的画面,不由得扭头看向叶霏烟,作困惑状。
“为什么
要问这个?”
“小的时候,第一次登台比赛的时候,我就被评委这么问:‘你为什么会登上这个舞台呢?’”
叶霏烟笑着道,“现在我也总是会问自己,这个决策为什么由我来做?但大部分时候,在没有得到答案之前,我就必须做出决定了。”
叶霏烟的解释让李慎不得不重新审视起了这个问题。他和叶霏烟一道坐在木地板上,怀里抱着木吉他。
阳光抚摸着屋脊,回忆如潮水般涌起。
“我第一次摸到吉他,是个充满意外的巧合。”李慎解释道。
在成都府的街头,仰望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就像是仰视着遥不可及的女神像一般,那种感觉到现在依旧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和长安那威严的气势完全不同,成都府敞开怀抱,平等地接纳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却也在他浑然不知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地抛弃他,给他带来了许多不愉快的记忆。
“可能和你想象得有所不同,那时候我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打工赚来的。”李慎回忆道,“为了多赚一点儿,我一个晚上可以打三份工,也被人介绍过一些奇怪的工作。”
“奇怪的工作?”叶霏烟重复了一遍,对此感到好奇。
李
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风俗业……”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无端在街头拉住自己的掮客恐怕是预谋已久,见自己每天都从打工的酒吧进出,便将自己当成了游手好闲之辈。
那掮客像狐狸般狡诈精明,自以为用大把的金钱就能将初来乍到谋生活的迷途之人勾引入行,并将自己的行为美化成了对贫穷者的慈善施舍。
他拒绝了对方所开出的诱人条件,却无法抑制住心里那股无端而起的颓丧与不安感,这种情绪完全打破了他的理智防线。
“要么回长安,要么在成都府立住脚跟。每天晚上,我都要面对内心的纠葛与谴责。”李慎回忆道。
“现在想来,当初我想要拼命证明自己的行为,还挺幼稚。”他自嘲般地笑道。
叶霏烟神情肃穆,一眼不眨地盯着李慎。
“你好厉害……”
若是能在十八岁的人生转折点上认识李慎这样的朋友该多好……她发自真心地敬佩着李慎。
“好不容易攒够了钱,我想买一把乐器,但除了小时候接触过的古琴以外,我没有学过任何乐器。”李慎道,“直到那一天,我听到了闵月姑娘的琴声。”
闹钟声响起,成都府还在睡梦之中。
十六岁的李
慎带着一股生人莫近的气息,皱着眉推开了酒吧大门,欢呼声像是激浪般打在他脸上。
他径直步入厨房,喧嚣在身后敛去。
舞台上那个走摇滚路线的乐队把他的心绪刮弄得十分毛躁,洗碗时不慎失手打碎了一只高脚杯,挨了一顿骂。
酒吧老板是只“铁公鸡”,吝啬到不肯用洗碗机,却要扣掉他一整晚的薪水。
李慎感到心力憔悴,同事拍了拍他的肩,用半生不熟的唐语安慰他——“生活总是如此,别灰心,等会儿我请你喝一杯。”
聒噪的重金属音乐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流水般的琴声。
李慎坐在角落里,望着舞台中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