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老爷依旧虎着一张脸,夏氏眉眼间流光乍现,扶着沐老爷坐到对面的塌子上,软声劝慰道,“老爷别生气了,流云的性子您还不清楚么,定是这丫头在床上躺着难受才要起来的。”
“谢谢夏姨娘关心。”她没有忽略夏氏眼底闪过的惊喜,是了,平日里对于这位三夫人的关系她素来都不屑一顾,纵然是在她爹面前也是一样,如今这般温顺地接受她的关心,她自然惊喜。
从前她不懂事,以为沐府的掌权人是林氏,她又是嫡女,身份尊贵,从来不将胖人放在眼里。
现在想来才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她娘亲过世得早,他爹对她娘亲的爱到底是真是假她无从得知,但是他对夏氏的宠爱却是真的,端看林氏当家这么多年都无法动摇夏氏分毫,她便该知晓轻重了。
所以,当初他爹厌烦她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流云不分场合地给夏氏难堪,不管她会不会同她爹告状,事情总是会传到他的耳中,也让他对流云更为厌恶,才会在最后关头那么狠心。
“是是是,倒是我这个做爹的不了解女儿了。”果然,流云的友善让他爹的脸色微
微一软,再看向她时倒也是多了几分心疼,想到流云自小便没了亲娘,心底生出几许怜悯来,“女儿家身子很重要,不要不当一回事,你素日任性倒也罢了,这次可不许再胡闹了,好好地休养一段日子才行。”
“女儿让爹爹和夏姨娘忧心了。”病中的倦容让流云的容貌看起来柔和了许多,没了平日里的娇气傲慢,沐老爷倒是多看了流云几眼,忽然发现这个嫡女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颇有几分亡妻的气质。
“昨日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跌入湖里的?你的侍女是怎么伺候的?”温情之后,沐老爷才想起问责,其实昨日已经有管家来回话,说是大小姐没有问责她的侍女,让沐老爷十分惊讶,所以今日才会故意一问。
刚刚给老爷和夏氏倒了茶的浅澜,立刻吓得跪地认错,“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大小姐。”
沐老爷不语,看着流云说道,“护主不力,云儿说该如何处置?”
浅澜咬着唇,眸子里水影迭起,垂首默然,等待着主子的回答。
气氛微微凝重起来,沐老爷有种天生的威严,凝眉冷言一句,房内立刻冰冷起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
流云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浅澜莞尔一笑,戏谑道,“浅澜,看来你人缘不太好,怎么谁都要惩罚你呢?我这个大小姐真是伤脑筋啊。”
这么一笑倒是冲淡了严肃的气氛,夏氏的眼中流露了几分赞赏,带着几分深思地打量流云,这丫头开始学会对人用心思了。
沐老爷挑眉,看来下人来回禀的是真的,流云似乎并没有打算责罚浅澜,只是这样的处理似乎不太符合她平日里的作风,他旋即问道,“云儿这是唱的哪出啊?”
流云也不应他,反而对着浅澜摆摆手,“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么,我有些饿了呢。”
这样散漫的态度,倒是有些像沐家的大小姐了,她做事素来随意惯了,沐老爷倒也是十分习惯的。
不过这一次,沐老爷可算是看出了些许倪端了,流云这是在护短,沐老爷眉眼一弯,懂得护短对流云来说也算是长足的进步了。
“呵呵,云儿总算学会体恤下人了。”沐老爷也不再多追究这件事,既然流云都表明了态度,那么便由她自己去处理好了。
流云早就猜到她爹的反应,她爹出身低微,因了她娘的关系才会有
如今的势力,所以他素来善待下人,流云从前对下人的动辄打骂让他想到自己从前的经历,因而对这个嫡女也就越发地不待见。
如今他看到流云如此护着她的侍女,自然觉得她长大了,懂得体恤下人了,又不再同夏氏为难,不会让他夹在中间难做人了,更是高兴。
“爹爹惯会取笑女儿的了。”掩着嘴轻笑起来,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
这时候,兰惜来了,流云的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好戏可要登场了呢,真是期待,她的妹妹,最出色的妹妹,千万别让她失望啊。
“女儿给爹请安。”兰惜一进门,就朝着沐老爷福身请安,随后才走到软榻边,满脸的关怀,“长姐身子好些了没,怎么下床了呢?”
这才是外人眼中的沐府二小姐沐兰惜,知书达理,性情柔和,容貌端庄秀美,并不出挑,却极耐看,一派大家闺秀的作态,若是不告诉旁人这是沐府的庶女,必定没人会想得到她不是嫡出的小姐。
反观流云,刁蛮任性,急躁蛮横,又爱惹是生非,眼高于顶,总是得罪人,顶着沐家大小姐的身份在临阳城横行霸道,谁的面子都不给
,这副做派别说是嫡出的大小姐,纵然是寻常人家的庶女都不会如她这般粗俗的。
两个沐府小姐之间的差距,可见一斑。
就像现在,昨日里明明被流云指控是她推了她下湖,今日竟然还敢这么光明正大地来探望她,这般惺惺作态的姐妹情深,别说素来心思简单的流云了,纵然是寻常人怕也是分辨不出真伪的。
流云如旁观者般地分析兰惜的一言一行,倒是来了几分兴味,她更好奇的是,十四岁的兰惜和十八岁的兰惜,到底会不会有些不同?
“我身体底子好,没什么大碍了。”流云扯了扯毯子,冷淡地应了一句。
流云和兰惜从小一起长大,但是到底嫡庶有别,两人虽然都是林氏抚养长大,但是林氏对兰惜更为严厉一些,而对流云则娇惯着一些,流云一直都以为那是因为自己嫡女的身份尊贵,因而她对兰惜总有几分轻看,平时的姐妹之情也并不如她以为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