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流云的那一刹那,向来沉稳的皇帝,也变了脸色。
要说他最不希望出现在这里的两个人,一个是东方晔,另一个恐怕就是沐流云了。
但是偏偏,流云来了,一袭白衣,和他记忆里那抹白色的身影,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当年那个纤弱的女子,就是用单薄的身躯为他抗下了那么大的秘密,甚至到死都没有告诉他离开的原因,任由他认为她是为了季家才会对先帝妥协,甚至在他愿意放弃一切带她离开时都不愿意说出一切。
也许安王说的是对的,他,纵然为帝,却依然,配不上那个为爱付出一切的女子。
流云是她的女儿,翎帝不希望流云知道这些事,更不希望真的有一日要亲手处置流云,而和东方晔,和陆明对立起来。
“我一直都不懂,我娘那样的出身,那样的优秀,为什么会离开京城,孤身远嫁临阳,这些年来,除了外祖母偶尔的来信,其他人几乎都和我娘断了联系。我一直问她,到底为什么会嫁给我爹,嫁给一个商贾。”流云的小腹已经隆得有些大了,她走路的步伐也极慢,但是这一步一步,却像是踏在翎帝的心头,她继续说道,“我娘一直都
告诉我,每个人都有很多无可奈何,当我们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只能改变自己去适应这个世界。”
安王捂着胸口看着流云,她说的话,确实是季梦娴说过的,他一直都觉得这个睿智的女子,说出的话总是极有道理的。
而翎帝,则怔怔地望着流云,不知道有没有将流云说的话听进去。
“我娘说,若是有来世,她希望不要出身在世家贵族,而做一个平平淡淡的小女人,没有是非纷争,没有妥协争斗,只有心爱的夫君,这样就好。”流云忽然停下了脚步,望着翎帝的目光变得越发游离,“我曾经问她有没有爱过我爹,她告诉我,有时候爱过一个人,就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
季梦娴过世的时候,流云不过九岁,那时候她哪里懂得这些个情爱,她不过是听着季梦娴和夏姨娘之间的对话才会好奇一问,后来想想,季梦娴当年同她说过许多话,只是当时年纪小,大多都是她听不明白的。
“你娘,真的曾经这样说?”翎帝像是支撑不住身子似的,微微一晃。
“夏姨娘说,我娘这辈子,为了朝廷,为了季家,为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为她自己。我一直都
不懂夏姨娘的意思,如今……才算是明白了。”流云的话,表达的另一个意思是,她听到了安王和皇上的对话,不需要他们猜测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听她这样说,安王才重新扬起嘴角,对翎帝说道:“皇上,如今知道秘密的人,又多了一个人了,这下子,该怎么办呢?”
翎帝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事到如今他才算是明白了安王的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但凡是知道这样秘密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皇帝容忍于世,毕竟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会让人将这样大的把柄抓在手里。
但是流云却不一样,她是东方晔的宠妻,又是季梦娴的女儿。
单单是这两个身份,翎帝就绝对不可能动她,否则他该如何面对东方晔,该如何面对为他付出一切的季梦娴?
看着翎帝陷入这样的两难境地,安王的笑容越发大了,他是带着人来的,替换了御书房外的侍卫,将几万官兵驻军城外,但是刚才翎帝的一番话也让他茅塞顿开,既然是陷阱,那么这一切在他手里的筹码,恐怕也只是浮云罢了,可是那又如何,他并不是输家,不是么?
“其实,皇上和安王,你们都多虑了。我
娘根本就没有给过我任何东西,季家的秘辛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在我的手上,我知道你们都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东西,你们,还有我的外祖母、叔伯他们,但是对不起,我娘想要掩埋的东西,便是谁都找不到的。”这个时候,流云果断地撇清了秘辛和她的关系,一副她今天才知道这些秘密的样子。
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季家,而是为了东方晔,不管如今皇上打算如何安置她,她都不能让皇上对东方晔产生半点怀疑,否则,不论是她,还是东方晔,恐怕就都完了。
她原本还很好奇,为什么安王会派人把她带来宫里,而后她在门外听到这一切之后,才明白安王打的心思,她是佩服安王对娘亲的感情的,安王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为娘亲报仇,这样深沉的感情,是任何女子都会动容的。
可是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心思为安王感动了,她如今知道了皇上身上最大的秘密,当今圣上不是先帝的亲生骨肉,这样混淆皇室血脉的事,若是被有心人士知道了,恐怕会变成动摇国之根本的大事。
她并不是重大义的女子,她从来都只将视线投在自己所在的方寸之地,
但是如今她嫁给了东方晔,她知道东方晔是怎样一个胸怀天下之人,他拖着病弱的身子奔波劳累,她心疼不已,却从不阻拦,为什么?因为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