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苏卿安缓了好几秒,才将那突如其来的记忆碎片压了下去,她现在无比确信自己是忘记了一些有关前世的东西,而开启这一切的钥匙,也许是苏茉欢,也许是岑舟,也许是死亡那天的事件。
她突然来了兴致,对苏茉欢招招手,跟招呼小猫小狗一样,语气在受到重度刺激下更加甜蜜的不可思议:“姐姐教你射箭。”
“真的吗?姐姐你肯定比太子哥哥箭术还要好!”
苏卿安没应声,站在苏茉欢身后,将人拢住,手指放在她的手上,帮她拉开弓弦,动作细致,就好像家长里短最温馨的教导,透着股淡淡的权威感。
说不上来,就是让人不寒而栗。
苏茉欢看着前方遥远的靶子,注意力却集中在身后的人身上。
“专心。”苏卿安说,“看准目标。”
她的指尖用力压着她的手。
连呼吸都屏住。
苏卿安望着远方的箭靶,在她眼中有很多东西。
寒剑穿破了空气——
正中靶心!
“学会了么?小茉莉。”
苏茉欢直勾勾盯着远处的画面:“学会了,学会射箭真好!”
如果可以,她要让太子哥哥和皇后娘娘看到她的箭法功夫。
“姐姐,等以后太子哥哥登基,我们可以走出京都,还有很多更好的事情,对吧?”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想要永远跟姐姐在一起。”苏茉欢语气忧郁,“太子哥哥的事情是姐姐做的吧……皇兄最近一直很伤心了,张丞相都死了,母后……也快了,够了姐姐,再下去就收不了手了,我们像当初一样不好么?”
苏茉欢好想回到从前,环绕在母后身前,和太子哥哥一同看尽建安花。
苏卿安告诉她:“阿欢这话就说错了,生死有命,这是他们的命。”
“姐姐是想要当皇帝吗?”
苏茉欢接着问,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又问,“姐姐想要取代太子哥哥吗?”
她今天穿的很厚实,皮肤雪一样白,唇瓣玫瑰一样红,像是工匠缝制出来最精美的洋娃娃。
那双眼睛,就像是两颗黑漆漆的水晶珠镶嵌在眼眶上。
岑舟注意到苏卿安不对劲的地方,皱眉:“苏卿安?”
他们的声音很远又很近,虚无缥缈的。
今年的四月,跟死在宫中的那年四月一样。
心脏处万箭穿心的痕迹又开始疼了,入侵每一寸骨髓,苏卿安在遗忘的记忆中不止看到了血色,还有——
岑舟!
无声的对持弥漫在空气中。
“小傻瓜。”苏卿安像是没有听到岑舟说话一样,从容又儒雅的用寒箭拍了拍苏茉欢的脸,语调怪异又宠溺,半张脸宛若天上的谪仙,“你只需要听姐姐的话就好了。”
她要的不是妹妹,是玩偶。
转身的刹那,苏卿安脸上笑容彻底消失。
岑舟有拉住她的手。
苏卿安却做不到看向他的脸,只是拍拍少年的手。
苏茉欢站在原地,看着苏卿安离开的背:“岑舟哥哥,我好像惹姐姐生气了。”
“我没有妹妹。”他的声音冷如冰,看也没看苏茉欢一眼,转身离开。
苏茉欢意味不明的露出一个笑,大喊道:“如果姐姐那天晚上愿意把你给我,那你就是我的啦!”
跟岑舟在一起后,苏卿安很久没想起过上一世的事情。
久到……那段褪了色的记忆,像是黄粱一梦。
如同天边的海市蜃楼在不断变幻莫测。
记忆中是她死的那一天。
皇宫伏尸骨头,血流成河。
她一身白衣,身体被利箭刺穿,染红了血,万箭穿心的疼痛粉碎了五脏六腑。
苏卿安在最后,看到了一张她永远都无法释怀的脸!
他手中拿着箭。
那张脸溅了血,眉眼是苏卿安刻到骨子里都不会忘的眉眼,凌狭眼眸定定看着她,没有任何情绪可言。
苏茉欢跟他站在一起。
旁边是苏子恒。
那副画面从模糊再到清晰,清晰到每一个细节都映入眼底。
真实到苏卿安甚至拿不出任何否认的理由来证明这一切是假的。
窒息的感觉扼上喉咙,她在梦中似乎很困惑,想问他为什么。
岑舟动了下薄唇,似乎说了些什么。
苏卿安听不清了。
利刃贯穿了心脏!
很疼。
从来没有这么疼。
那个人在眼前,不断模糊、倒退,身影越来越飘渺,怎么抓也抓不到。
苏卿安眼睁睁看着他消失。
世界化作一片黑暗。
唯有心脏的疼痛提醒着她还活着。
是因为太伤筋蚀骨,所有被压在内心深处,不愿被提及,不想被解封?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儿是十五,是一年之约的最后一个晚上,是夜空中半圆的皎洁明月。
夜色幽幽,蜡烛跳跃着的烛火发出啪嗒一声,彻底熄灭。
苏卿安面无表情的坐了很久,青丝披散在身后,那张脸苍白而脆弱,阴晴难定。
“原来我忘掉的是这个啊……”
她说呢,一股拧巴又锥心的刺痛总惊扰在午夜梦回里。
苏卿安低低笑出了声,眼角泪痣仍然薄凉,又好像泪痕。
“是真的吗?”
她在夜深人静中开口,指尖抵着自己鲜活跳动的心脏,一字一顿。
“我护佑你一世平安。”
前日的话尤在耳边轻轻响起。
“岑舟。”
谁来回答她。
没有人回答。
苏卿安很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
可是她知道,这个答案,只能是她自己给。
窗外的月亮好像从空中坠落了,隐匿在层层阴云后。
这场雨下在心里,淅淅沥沥的,长满荒草。
苏卿安想。
也许这是个阴天。
即将会下雨。
所以明天也看不到月亮了。
同一个夜晚,少年屈膝随意坐在西苑的窗边,垂眸认真雕刻着手中的桃花木发簪。
拿惯了剑的手,此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