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负责任男人的态度。
云飞扬再度详察四周的洞壁。
人工开凿的痕迹非常明显,从碎石破裂的角度来看,这个洞绝对是从自己去的方向挖向十七号坑洞的。
既然别人能开凿出来,我至少可以沿着走一趟。
他不断地给自己寻找继续前进的理由。
但他忽略了一点。
如果是人工开凿的,从下往上挖,总得有一个着力点。
洞壁上虽然凹凸不平,但缺少明显的着力点。
整个斜洞像是在一块巨大的糙豆腐上,用筷子从下往上斜着往上捅了一下。
可惜,这是石头内部,不是糙豆腐。
云飞扬说服了自己,继续小心翼翼地往深处滑下去。
双脚在前方奋力寻找着力点。
然而没有。
现在,他只有继续把全身贴在洞壁上。
衣服,已经全部磨烂了。
皮肤,已经血淋淋了。
云飞扬再度停下来,将自己挂稳在洞壁上。
他发现,此时此刻,他已无可选择了。
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往下,也许还能坚持一阵子;往上返回?他看着头顶上的洞壁,头皮直发麻。
继续吧。
他抬抬脚。
嗯?
脚底下是空的!
什么时候的事,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脚下是空的,有可能是坡度突然加大了。
云飞扬再往下挪一点,脚下还是空的。
继续下挪。
他小腿都悬空了。
他仿佛坐在空中。
只要他重心再往前一点点,整个人就会坠落到前面这黑暗的虚空中。
赶紧往回爬!
他小心地翻过身来,胸膛贴地,双手奋力往上攀爬。
然而,
他每往上爬一点,他身体下面的洞壁,就无声地消落一块。
他爬得越快,洞壁就消落得越快。
很快,他腰部以下都悬空了。
云飞扬心想,难道又是一个死局?
兴许,下面就是尽头呢?
他拿矿灯的手一松,矿灯滚到他头顶就停住了。
关键时刻,想把矿灯丢下去,让它去探探底,都不能如愿。
他小心地偏开脑袋,矿灯得以继续滑落。
这次,矿灯停在他右肩上。
这不要命吗?
自己一动肩膀,说不定,自己胸膛以下都悬空了。
矿灯灯头此时正对着自己的脸部。
雪白的光线照得他眼前一片白茫茫。
这景象,像极了他闯山口里时的情景。
那时,他眼中除了白雾,什么都看不清楚。神秘的白雾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四肢的血肉化为乌有。最后,他拼着死也要死在出山口路上的信念,无所畏惧地踏向那个可怕的深渊。
现在,怎么办?
死了,父母没找到。
死了,小莹没找到。
死了,让苗若兰等一辈子?
云飞扬一咬牙,右肩奋力一斜,矿灯顺着斜着的肩膀,掉进黑幽幽的洞子深处。
云飞扬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矿灯着地的声音,来判断下面的深度。
然而,
除了看到矿灯翻转时,偶尔射向上方的几束光线外,没有听到一点回声。
云飞扬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无尽的黑暗,无边的死寂。
他脑海中闪过在公学里看过的一篇文章。
说有一个人处在和他类似的绝境中,他抓住唯一可以抓住的树枝,身下是一群饿极了的、正张开血口大盆的鳄鱼。
那个人心想,此时,千万不要有讨厌的耗子来捣乱了。
所谓命运多舛,就有这么倒霉。
一只耗子闲得无聊,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这树枝上磨牙。
怪谁呢。
云飞扬心想,我是主动跳下去呢?还是让一只恶心的耗子来决定自己最后的时间呢?
“哈哈哈、哈哈哈!”
云飞扬大笑几声,两手一松,整个人滑入那无尽的黑色深渊中去了。
笑声中充满无奈,夹带着些许豪迈和依恋。
他用这种方式,结束了他走出云雾山的所有期盼和梦想。
也许,最后一刻,他想到了他十年未谋面的父母。
也许,他想到了,人世间有太多的不可选择。
这几天,莫小莹老是恍惚失神。
她想写一些东西,总是刚动笔,就写不下去了。
她坐立不安,不停地在院子里转圈圈。
老奶奶看到了,心痛极了。
这哪像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心事重重的。
老奶奶抓住她的小手,语重心长地开导她:
“孩子,人一辈子时间不长,能干的事不多,能干成的事更少。你这个年龄,就应该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莫小莹偎依在老奶奶怀里,忧心地说:
“奶奶,这几天,我心里压抑得很。老担心会出什么事?”
“担心你爸爸?还有哥哥?是不是还有他?”
老奶奶刮了一下莫小莹的粉鼻,莫小莹俏脸一红,辩解道:
“才不呢。”
“你想他们是可以的,但为他们担忧就没必要了。你想想,几个人里,你最弱。你保护好自己,不让他们为你操心,就是对他们最大的贡献了。你说对不对?”
“我懂了,谢谢奶奶!”
“走,带奶奶去看看你种的菜,养的鸡鸭。”
“好!”
“小莹,你来看看,这些种子的土是新翻过吗?不会是老鼠来扒过吧?”
“不是的,奶奶。我想看看它们有没有发芽,自己刨开的。”
“呵呵,心急了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哦。”
“嗯,小鸡仔长势不错。对了,你的那个小云老师呢?”
“她啊,最近有事忙去了。”
“真的?”
“真的。”
“小莹啊,不会撒谎就不要撒谎,实话实说,别人不会责怪的。”
“是,小莹记住了。小云姐姐说不能见其他人。其他的,我也不能说了。”
“没关系,奶奶理解。她对你有没有帮助?”
“有的呢,奶奶。”
“好,那我一个月后来考考你,看你学得怎样?也看她教得怎样?”
“好!我转告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