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钰的父亲荀坤是当年闻名天下的荀子七士之一,最出名的朗慈殊润,现在一个被囚居京都,一个在疫疾中去世。就由了排行辈分最高的荀坤当家,无功无过,遵循中庸之道。
“父亲,钰携妻拜见。”荀钰跪地行了大礼,林蓁跟在身后一步,有样学样。
荀坤侧目打量着他身后的媳妇,有几分礼节他已经知足,但这般颜色,何必如此?随便认个干女儿送过来,便足够让大多数士子闭嘴。看这身段和容貌,肯定是从小精细栽培,当大家闺秀养的。
心思千回百转,面上却是一派慈祥的微笑,“起来起来,可吃过早饭了?”
“回父亲,吃过了。”
“吃过就好,有什么缺的少的吗?”这句显然问的是林蓁,她半躬行礼答道,“回父亲,一切安好。”
“好好好,桃之夭夭,宜其室家。”整篇桃夭都是美好的祝福,后面两章荀坤不想要求太多,他们只要夫妻和美便足够了。
荀钰轻声答是,往旁边看林蓁的神色,嘴角拉平,眉眼低垂,似是虚心听教的模样。早上染上的唇色已经消退,现在有几分不近人情的清冷。察觉到他探究的眼神,眼睑一抬,媚意又如潮水般溢出,但里面只是简单地询问着,怎么了?
刚想回应没什么,荀坤又出声了,“没什么事就去看看庐德,顺便帮我拿这个给仲达。”是一卷竹简,荀钰恭敬接过,标记的书名上写着《史记·列传》。
叙列人臣事迹,令可传于后世。仲达早已研习完整本《史记》,为何又要专门挑出记录人物行迹言论的七十列传,专程在这时让送去?
恐怕是为了发挥仲达“识人之明”的才能,辨出几分林蓁的深浅。
荀钰抬头眼神询问,得到了父亲肯定的回应。轻声告退,他把竹简转动一下,书名朝向手心,这才转身向林蓁伸手。
林蓁的注意力都在牵手上,根本没看到什么竹简。昨天只顾着看脸,晚上又无暇顾及,现在才发现这是多么完美的一双手。纤细修长却不柔软无骨,突起的骨节彰显着棱角和力量,就像白玉雕刻成的青竹一样。
慢慢走在清晨的道路上,两边栽种着高大树木,枝桠相交,遮挡住大部分的天空。往来洒扫的仆从们,都行礼问候荀君,然后看了她一眼,再看荀钰的眼色,这才朝她问候道,“夫人安。”
看来林蓁在仆从中名声也不怎么样,说到底她的父亲林威也是伺候人的。身份阶层都差不多,凭什么她可以嫁给荀君做正妻。
上到荀公卿,下到同辈的荀君,哪一位娶的不是名门世族的大小姐。就算是从小伺候荀君长大的侍女,运气好的能做个妾室,正妻是绝无可能。
林蓁看人眼色的本事不说炉火纯青,还是有几分功力在身上的。她们眼中的嫉妒和不满都要化为烈火把她燃尽了,迫于荀氏的礼数不敢多言,这个憋屈的样子...
林蓁挑了挑眉,另一只手缠上荀钰手臂,简直十足的挑衅。成功看到她们低头咬牙切齿的模样,林蓁一天的心情都舒畅了。
“怎么了?”手臂上传来柔软的触感,荀钰转头看去,轻声问道。林蓁偏回头看着什么,满脸笑意。
“没什么,你看我的唇色还在吗?”林蓁亲近地靠近几分。
“早就掉了,这样也很好看。”荀钰怕她大庭广众做出之前那样大胆的举动,小声耳语,“别在这儿。”说完就羞红着耳畔转过了脸去,神情严肃地带着她往前走。
她又没想做什么,越说不要她就越想搞事。林蓁指尖一动,轻轻勾了下他的手心,像羽毛一样抚过,痒麻的电流直接让荀钰攥紧了她作乱的手。林蓁还是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不过耳朵上的红色已经蔓延到脸上了,嘴角的微笑被克制的平淡取代。
林蓁得意地勾起嘴角,却也没有说什么,记着刚才走的路线,默默在脑中勾画着大致的地图。
来到一片僻静的所在,推开门扉,院子里几丛高大粗壮的竹子,不可居无竹的雅致。
利刃割裂开空气,破风的声音让林蓁精神一震。
啪!
手臂大小的竹子被穿透劈裂开来,一柄长剑嗡嗡作响,在竹身里摇晃不止。
仔细一看,刚刚击中的竹子旁还有一柄长剑,不过只深入了半寸,连竹子都没有穿透。“没意思,没意思!你就不擅长这个,哎!”激越高亢,中气十足。心中持守,正是一柄肃杀的长剑。
“仲父击剑之术出神入化,浟望尘莫及。”平淡舒缓,清泉石上。一块墨玉雕刻成玉玦,两头是墨色,逐渐变淡成青白玉,中间留了一指宽的白玉。玉玦上的饰纹只雕刻了白玉部分,还没能看出具体的形状,繁复而杂乱。
悠远的清竹香缓缓飘逸在鼻尖,在着几片竹丛里,林蓁一时没有分辨出来。又一块玉,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有了饰纹,看来生活确实艰难。荀钰就还什么都没有,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族兄,仲达。”荀钰看他们已经决出胜负,这才上前去问好。
荀瞿和荀钰的辈分一样,不过是侧支,并不是真正的兄长,只是因为年龄大,唤作兄。荀浟则要低了一辈,是荀钰的侄子。
“穆言,来得正好!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可有长进!”荀瞿刚刚被败坏的兴致又提了起来。
之前便说荀瞿是族内击剑第一,荀钰自然比不过,自谦道:“族兄剑技臻至化境,钰自愧不如。”
“哎呀,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快快过来!”
荀钰没有办法,把竹简交给仲达,轻声交代了一句,“父亲让我交给你的。”
荀浟双手恭敬接过,看到书名,又看到荀钰身后的美娘子,便已知晓。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