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县,土皮山,夜半三更。
十数个火把在半山腰汇聚,将一方草席团团围住。
草席上躺着一具尸体。一双手脚连同头颅一起被齐齐斩去,不知踪影。尸身的上衣凌乱不堪,上面的血污飞溅得点点片片。尸体下身的裤子被一大片的血液染红。火把摇曳映衬之下,尸体的影子晃动不已。再加之山中的飞鸟走兽偶尔鸣叫,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恐怖无比。
高举火把的一众人等均是梁县衙门里的差人。而中间的一名短衣襟的仵作,正在对草席上的尸体进行勘验。
片刻之间,一乘青灰色的小轿也从山下赶来。轿子刚一放下,便有一名班头儿上前行礼。只见轿帘一掀,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立刻从里面搀出来一位老爷。年纪四十左右,留着一副青须。
此人便是梁县的县太爷,唤名胡裘。他方才正在自己家中酣睡,却听衙门里的差人上门禀报,说是在土皮山的山腰处发现了一具无名的尸体,头颅和手脚都被人割去。于是他便立刻令衙门里的班头带着差人赶紧封锁勘查现场。而自己也换好了衣衫之后,由管家陪着乘轿赶到。
胡裘自从在梁县上任以来,治下也算是相对太平。偶有个别杀生害命的事件,也不过都是些一般的刑事案件。像今天晚上这种无头又无手脚的,既血腥又诡异案件,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并且,再有几个月就是州府索要年呈的日子。眼下发生了这样的无头案,因此上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年呈:唐朝县级单位上报州府或都护府全年的税收、案件等数据)
眼见着仵作满头大汗地正在将整个尸身翻了过来,他也就没有发问。余光中,自己身边一个差人却是不住的点头之后又是连连摇头。似乎是颇有想法的样子。
胡裘见状,于是便就问道:“唉,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是不是有什么看法?”
“啊?”那差人一听胡裘问向自己,急忙双手拱起行礼说道:“回、回大人。小人以为,此人……恐怕是自杀吧?”
“啊?啊呸!”这一句话出口,胡裘差点伸手给他来个大嘴巴子。不过,毕竟他是读圣贤书的人。而且又有官职在身。因此这才压下来火气,黑着脸问道:“自杀?那你说是他是先自己砍的脑袋啊,还是自己先砍的手脚?是左手先砍的右手?还是右手先砍的左手?”
“呃,这……”那差人顿时没了话语。
一旁的班头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的骂道:“这特么怎么会是自杀?赶紧快滚一边儿去!别惹老爷生气。”说着,还给在那差人的屁股上踢了一脚。那差人吃了一下,顿时乖乖地跑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下。
胡裘也是极为无奈,底层县衙的差人本就是参差不齐。大多数就是混口饭吃,跟着打个哈哈充个人数。能有个认字的都算是天才,就更别说是独立思考了。所以,胡裘也是无可奈何。于是只得问向稍微强一些的班头问道:“焦七,你怎么看待这件案子呢?”
“回老爷的话,小人我觉得这应该是报复杀人。”焦七正色说道:“大人您看,这凶手作案的手段如此残忍,不正是说明了他对死者是十分憎恨的吗?”
“嗯。还有呢?”
“还有就是地上的血迹。”焦七指着尸体旁边说道:“席子是仵作为了方便验尸铺的,右边才是尸体原来的位置。”说着,焦七从旁边的一个差人手里拿过一个火把,蹲在地上照亮说道:“当时尸体躺在这里。脖子和四肢的地方都有血滴的痕迹。但是不多,只有几滴而已。所以属下推测,应该是凶手在其他地方将死者分尸,而后这才丢弃到这个地方妄图抛尸灭迹的。”
“哦。”胡裘赞同的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那这周围的地方可都是勘察完毕了吗?难道,真的没有发现死者的头颅和手脚吗?”
“回老爷的话。”焦七又急忙拱手答道:“您还没到这里之前,小的们已经在这周围都查找了好几遍了。真的是没看到半个跟尸体有关的东西。而且您也知道,咱们衙门里的陈泰,那可是识别土壤的高手。他也都看过了,周围的确是没有任何挖掘或者是埋藏的痕迹。唉,是不是啊?陈泰?”
“是、是、是!”众人中一名个子不高的差人立刻连连点头说道:“启禀大人,小的的确是前前后后的都看了。这方圆一里以内的确是没有任何被翻动过的痕迹。”
“哦......”胡裘沉吟了一下,紧接着问道:“那报案的人呢?他们又是怎么说的?有没有可能他们便就是凶手?”
“应该不太可能。”焦七回答道:“那报案的人是一对到这里来深夜厮混的男女而已。当时他们正打算成其好事。结果没想到,一到这里就发现了这具尸体。吓得他们连夜便跑到咱们的衙门里面来报案。当时小的在场。两个人来报案的时候都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这么怂的人,想必不会是杀人的凶犯吧?”
“哦。”胡裘微微点头:“不过那也得好生看管。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是大人!”焦七躬身拱手道:“小人已经将两人扣在了县衙之中,还没有放走。”
“嗯嗯,做的好,做得好。”胡裘连连夸赞。心道:“果然还是这班头要比寻常的差人强上一些。”
此时仵作也已经将尸体也勘察完毕。他走到胡裘的面前行了一礼,之后报道:“启禀大人,小人已经勘验了尸体。死者周身上下没有伤口,脖颈和四肢断开处凝血也不多。颈部左侧为开放性伤害,右侧皮肤为从内则割断。而其他位置并无任何伤口。骨骼喉部等无中毒迹象。所以,小人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