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净点点头道:“沈施主说的不错。本寺的确是因此典故而来。传说,东汉永平七年。明帝夜梦金神,是以为佛。因此,永平八年。明帝便遣郎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赴天竺求法。而后二人便遇高僧摄摩腾、竺法兰。两位高僧为广度佛法,于是便在永平十年。跟随两位使臣一起,用白马驮载着佛经、佛像同返国都洛阳。而后,便安排在鸿胪寺之中。”
“鸿胪寺?”沈裳忽然问道:“我怎么记得咱们这白马寺才是咱们中原的祖庭?怎么又会有别的寺庙在先呢?”
惠净一笑,缓和道:“这鸿胪寺在当时只是我大唐主管各族事务与外邦交接之凶丧礼仪的地方罢了。便如主管审问司案的大理寺一样。而并非是个寺庙。”
“嘿嘿,原来是这样。”沈裳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惠净也跟着又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后来,只因佛法恢弘,明帝信诚。这才在洛阳以西的雍门之外修建了这座寺庙。又因为当年驮经到大唐的乃是用的白马。因此,这才命名为白马寺。”
“那本寺的名号,又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呢?”沈裳问道:“难不成?这一次走失的,就是当年那两位高僧带回来的经书吗?”
“咳、咳。”惠净又咳了两声:“正是、正是。阿弥陀佛。这些经文全部都是天竺最精深的佛法。并且,又是摄摩腾、竺法兰两位高僧亲自度来。因此,对我中原之教宗的意义又岂能是一两本武功秘籍可比的?”
“大师这么一说我便明白了。这些经文其实便是我大唐现在所有经文的根源。所以,如今被人偷走,便好像是一个家族丢了祖宗一样?”
惠净听了微微皱眉,不过也无法反驳。于是单手行礼道:“阿弥陀佛。沈施主比喻虽然有所不当,但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我就明白了。”沈裳抿嘴说道:“怪不得上差令人嘱咐我处处保密。原来是这样。此事倘若传了出去。对于这中院的祖庭来说,肯定是大丢颜面。甚至,还有可能动摇一些笃信佛法之人的信念。”
“正是如此。”惠净微微睁开双目,低声说道:“不光如此,此次走失的经文之中,还有摄摩腾、竺法兰两位高僧在寺中翻译的《十地断结经》、《佛本生经》、《佛本行经》、《法海藏》等。其中最为珍贵的,就是两位高僧用去全部精力所合译的一部《四十二章经》了。”
“《四十二章经》?”沈裳听了这个名字,顿时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惠净见沈裳表情奇怪,顿时问道:“怎么?难道沈施主也听说过这一部经文?”
“听说过。”沈裳随口说道:“佛言:剃除须发而为沙门。受道法者,去世资财,乞求取足,日中一食,树下一宿,慎勿再矣!使人愚蔽者,爱与欲也。”“吾法念无念念,行无行行、言无言言,修无修修;会者近尔,迷者远乎!言语道断,非物所拘;差之毫厘,失之须臾。”
这两句正是《四十二章经》之中,第三章节与第十八章节中的内容。惠净听完之后,顿时脸上就变了颜色,而后沉声问道:“沈施主,我白马寺中这《四十二章经》从不外视。您又是如何知道这经文中的内容的?”
沈裳听见惠净问起这句话,心中也是忽然惊觉,顿时意识到这是在一千多年前的大唐。此时的一部分高端佛法,还是属于某些寺庙内部单独传授的东西。并非像现代社会一样,随便上网一搜便可出来原文和释义。如今沈裳随口讲出两句,恐怕面前的这位惠净师傅难免会认为自己也参与了盗经的事情。于是立刻说道:“惠净大师,这便是您有所不知了。要知道,这《四十二章经》虽然表面上乃是您这白马寺中独有,但是就未必没有人在旁边听过两句。沈某早年还未到汝州之前,常随父亲在四处行商。曾在云南一带遇到过了一个苦行的僧人吟诵过一段经文。依稀记得这么两句而已。”
“云南苦行的僧人?”惠净心中疑惑。
“是啊。只不过那时候我才只有八岁而已。”沈裳信口编造道:“那僧人浑身破烂却不要衣衫,只是化缘一口粥饭而已。我却问他。他只说了这一句。而我当时只不过是顺耳记下,再要我说的多了,我便就是不知道了。”
惠净听了这才点了点头,舒缓了眉毛。白马寺自建寺以来,的确有历代资质不错的僧人受到一些高僧的口传身受。其中不乏有些意志坚定的出去自立门户或者是云游苦行。眼见沈裳解释的也挺合理。而且还是朝廷派下来彻查案件的。心道必定不会出了差错,因此这才转而说道:“原来施主还有这一样一番机缘。”
沈裳急忙插科打诨地连连点头,而后说道:“想当年我便不明白这一句的意思。却不知道大师是否能稍微加以解答?”
惠净沉吟片刻,这才说道:“佛法高深,并非字面之意。若说是解答,也不过是后人妄自揣度而已。只是老夫个人认为,此句的意思乃是人之所以会因愚痴而受蒙蔽、犯下过失,只不过由于贪求、欲望所造成的。倘若要求存真我,那就必须要放下一些,直保有最原始,最和谐的需求便可。这样摒弃一切杂念,才能通达至道,回归本我的存在。”
沈裳听了,双手合十道:“原来如此,多谢大师点拨。”
“也不算点拨,一点心得而已。平日里老朽很少见人。更不会与人说起这《四十二章经》之中的内容。今日说给沈施主来听,其实也不过是一场机缘而已。有道是:‘人如花木一场空’活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具臭皮囊而已,一切都是带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