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申时开始,沈乐之戴着面纱,换好衣服准备出发。
孙姨娘因为还只是个妾室所以不能参加。一路上二人在同一辆马车上大眼瞪小眼,当然只是沈含梅单方面瞪眼,沈乐之并没有搭理她。
李太傅寿宴开始,沈老爷携家眷已到李府。
李府的院墙很高,院内种了几株梨树,梨树枝繁叶茂看起来种下已经有些年头了,是李问萱还在李夫人肚子里时,李太傅亲手种下的。
那时候李太傅与夫人鹣鲽情深,琴瑟和鸣,引得都城中羡慕之人无数,只可惜后来李太傅还是纳了妾,让人唏嘘。
刚进门,只看到李问萱的两个庶妹在招待宾客,笑容甜美,端庄得体,进门的宾客无一不夸赞的。
身为嫡女的李问萱却不知所踪。
沈乐之知道,她一定是在内院独自坐在八角亭里练字,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儿已经画了一个丑小人出来了。
李问萱不喜欢热闹,特别是虚假的热闹,听着恭维的话和看着假惺惺的嘴脸,这些都让她感到恶心,从她十岁那年就开始这样了。
十岁那年,李问萱刚过完生日,那时候的她与现在截然不同。
那时候她特别喜欢人多的地方,每回李府举办宴会她都会站在门口同每一个宾客打招呼,就像她两个庶妹做的那样。
但是在她十岁那年,她的十岁生日宴当天,她同往常每次宴会一样站在门口打招呼,这次却来了一个潦倒的妇人左右手各牵着一个脏兮兮的女娃。
潦倒的妇人拉着两个怯生生的脏女娃上前,上下打量着瓷娃娃般的小问萱,试探性问道,“这是李书大人的府上吗?你可是李大人的千金?”
小问萱疑惑地点了点头,随后正准备迎着笑容接待她们。
“姐姐。”
还不等小问萱攒起笑容,两个脏女娃齐声喊了出来。
小问萱瞬间感觉晴天霹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下人们进府回禀,李大人和李夫人好久才从里面出来,把一大人两小孩儿带进去。
原来是李大人前些年出公差,酒后犯了错,当时已经给过补偿,女子也答应不再追究,没想到时至今日竟然找上门来,还带着两个孩子。
就在那一天,小问萱发现这么多年母亲头一次红了眼睛。
就在那一天,本来属于她的十岁生日宴变成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妹妹”的认亲宴,那些前面祝她生辰快乐,百事无虞的那群人转头就带着同样的笑容恭喜李大人接回两位千金。
多么讽刺啊!
此后李府只要举办宴会再也没出来过,而两个庶妹却记得那天小问萱的样子,在门口学着她迎接入府的宾客,一年又一年。
刚进到宴会厅,就听到管家在唱礼。
“宋大人,南海夜明珠一盒……”
“王大人,玉如意一对……”
“李大人,珍品火珊瑚一座……”
“……”
李府管家每唱一礼都引来坐下众人惊叹,一个比一个呼声高,一个比一个珍贵。
轮到沈老爷了,李府小厮将盒子接过去呈给管家。
每年唱礼都是这个管家,他见惯了珍宝奇玩,第一次见到有人送一套茶具的。
他仅仅是看了一眼,语气中带着不屑,“沈大人,茶具八个……”
听珍奇古玩已经听麻了的众人,“茶具八个”四个字入耳的一瞬间,纷纷将带着好奇目光投掷过来。
“茶具八个……这沈大人也太小气了吧,这还不如那个送直接送金佛的,人家虽然俗气,但是胜在值钱啊,你看看这沈大人送的什么东西。”
“我记得沈大人去年送的好像是和田玉吧,虽然不大但是好歹也有个脸面不算最差的,今年送的是个什么鬼?”
“沈大人好歹也是个乘务郎,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吗?居然就送几个破茶具,真是笑掉大牙!”
“……”
沈老爷置身于风暴中心,被铺天盖地讥讽的话语包围,头和腰都快抬不起来了,脸色随着这些话变得来越来越难看,恨不能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怒火中烧,又后悔万分,早知道就不该听这个逆女的话,害得他当众丢人!
沈含梅听了这些话幸灾乐祸,心情愉悦不已,“乐之妹妹,你看看你,我都说了你的礼物上不了台面,你为了逃避爹爹责罚,非扯下大谎说是极品,这下好了吧,沈家的脸因为你今日丢尽了。”
沈乐之环绕四周,只见所有的人都在促狭地笑着,等着看沈家如何收场。
沈老爷低着头灰溜溜准备入席,沈乐之却神态自若地喊了一声“慢着!”
沈老爷前脚刚跨出去,后脚还未跟上就愣在了原地看着沈乐之,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
沈乐之只是笑笑,平淡开口道,“管家,您得可再好好看看这礼。”
李府管家蹙眉,觉得这沈家不知好歹,他又装模作样地瞥了一眼,随后冷淡道,“沈家,还是普通茶具八个。”
李府管家刻意加上“普通”二字,还着重咬着字眼,为的就是想要沈家把脸丢尽。众人哄笑一堂,进行第二波无情嘲讽。
沈老爷以手掩面,羞愤得差点当场去世。
李府管家睥睨着沈乐之,揶揄道,“沈小姐可还满意?我知沈大人刚上任不久,囊中羞涩可以理解,但是想要为了面子以次充好可不行,老朽不才,恰好也懂一些茶具,这茶具是普通茶具无疑。”
沈乐之脸上一派风轻云淡,“外壁白釉绘五只青花蝙蝠,内壁是各凭本身法器横渡红色海浪的青花八仙,内口沿青花双弦纹,我倒不知我这‘青花釉里红八仙过海’怎么就‘普通’了?”
众人一听这茶具不凡,瞬间又饶有兴致。
李府管家轻蔑一笑,“是‘青花釉里红八仙过海’不错,但也要看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