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百官依旧雅雀无声。
皇帝与首辅之间的较量,一般人还真参与不上。
但眼下,谁都看出了猫腻。
陈正德把皇帝刚得到的四十万,用赈灾的名义拿走,实际上最后大部分还是会落入他的钱袋子。
而年轻皇帝,也不敢甘示弱,开始站在道德至高点,用看似劝说,实际上威胁的方式,让陈正德也掏腰包。
高。
实在是高。
苏澈见陈正德站在底下,低头不说话,就乘胜追击,言辞更加阴阳怪气:
“爱卿啊,朝中可是有传闻。”
“这些年,罪臣张青莲,中饱私囊,大肆敛财,可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
“这次抄家,虽然查出四十万两,可朕以为,张青莲为官几十年,所得钱财可不会就这些。”
“不说有百万两,起码也得在四十两的基础上翻一倍。”
“你说是也不是?”
陈正德依旧不说话,官袍大袖下,布满黄斑的手掌,已经攥紧,眼神逐渐阴郁。
苏澈对此视而不见,继续“折磨人”:
“那爱卿,你说,张青莲这些贪污腐败的钱,都去哪了?”
“你说说看,来嘛,说说。”
陈正德气得身子微微颤抖。
若不是文武百官还在,他都想跳脚骂娘。
不少乐子人看戏,心中那叫一个爽快。
陈正德,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不牛逼了?
把持朝政几十年,张青莲都与你沆瀣一气,你看谁不爽就就给人家免官,就给人家流放,皇帝都曾被你掌控。
江南士族被你打压得抬不起头。
现在怎么就蔫儿了?
龙椅上的皇帝,可是当初被你把控得死死的。
如今遭到反噬了吧?
也有人看不下去,想要站出来给陈正德说两句。
然而,他们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苏澈并没有真的指责陈正德到底怎样,只是话里话外指桑骂槐。
就在众人各怀鬼胎时,苏澈有节奏地敲了敲桌案,身子微微前倾,好似一只看准猎物准备捕食的猎豹,眼神锋利如刀:
“陈爱卿,朝中传言,张青莲每每贪赃,都必定与你四六瓜分,可有此事?”
其实苏澈根本没证据,他就是胡诌八扯。
可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有人开始坐不住,小声议论。
这种事情说出来,等同于要陈正德定罪。
但人家毕竟又是首辅,年轻皇帝就算想搞他,也必须拿出真凭实据。
只是现在皇帝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只怕是要与他彻底开战?
不对,其实在收拾张、秦二人时,这位突然转性,行为疯魔的皇帝,就已经宣战了!
所有人,噤若寒蝉。
这等神仙大战,谁都不想被殃及池鱼。
不过,也有几个陈正德的爪牙言官,想要上前替主子辩解两句。
连着被阴阳怪气好几句,陈正德再不回答也说不过去了。
他皱了皱眉头,拱手俯身,只好面子上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陛下怎能听信小人谗言?”
“老臣兢兢业业、呕心沥血一辈子,为的就是保我大虞江山稳固,保您皇业永昌,何曾贪图银两,何曾与奸人为伍?”
好。
说得真特么好听。
行。
老子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终于,苏澈的脸上,露出一个爽快的笑容,直接回话:
“朕也是如此认为。”
“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是这个道理。”
“爱卿乃是朕最为依仗的臂膀,又是朕的国丈,朕也相信,爱卿根本不会与那张青莲同流合污,朝中如此传言,定是小人别有用心,离间你我君臣二人。”
“哼,这些人以为朕是三岁孩童不成?”
“既然如此,爱卿不妨借此事,堵住悠悠众口,还自己清白,也让朕不会落下一个任人唯亲的污名。”
陈正德听到这些话,已然是目眦欲裂,恨不得将上前给对方一拳。
但他不能怎么做,有失风度。
主要也是他七十多岁,根本打不过十九岁的苏澈。
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无奈,最后他他能拱手道:
“还望陛下明示。”
“好!”
苏澈朗声说道:
“为了制止流言,为了还爱卿之清白,这次陈爱卿就借赈灾一事,从家中也拿出一些银两,一同送往江南七省,救百姓于水火。”
“朕深知您为官清廉,那也就不多要求。”
“张青莲抄家得四十万,你就拿出他的一半吧,二十万两!”?????
众人目光呆滞。
任何表情都不足以表达他们此刻的心情。
皇帝这就是在“敲诈”啊。
原来之前说的什么流言蜚语,都是假的,都是在做铺垫。
原来在这等着陈正德。
二十万两,不是小数目。
但陈正德作为当朝首辅,肯定是能拿出来。
只是……
皇帝竟然拿他和一个死人作对比,实在是侮辱人。
阴损。
狠厉。
城府极深。
官员们现在对苏澈的评价,就是如此。
眼下,也没有人敢上前帮陈正德说话。
谁都害怕,皇帝再让他们拿出二十万两。
而此刻的陈正德,恨不得将目光变成刀子,一下捅死龙椅上的竖子。
他袖口下的双拳死死地攥着,指甲陷入掌心,渗出数道血痕。
“如此黄口小儿,我必杀之。”
他已经起了杀心。
今日苏澈让他掏出二十万两,是小事。
让他在文武百官前受辱,才最为严重。
陈正德恨不得现在就拂袖而去,开始实施计划。
龙椅上,摆了对方一道的苏澈心中格外爽利,他甚至让旁边烦人的小太监,去一边给自己倒一杯茶,当着下面眼神要吃人的陈正德的面,“呲溜”地喝上一口,然后对众人说道: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
“无事的话……”
然而他话还未落,底下那热泪盈眶,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于峰,手持笏板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