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人群,高大的男人躺在唯一一排干净的地砖上。
他浓密的黑发撒在脑袋四周,显得皮肤白皙。他眉骨高耸,鼻梁挺直,薄唇微微泛白。
“海默!”唐蜜颤抖着说:“大家让一让,不要围得太紧。”
她冲上去,跪蹲在他身侧,一手捞起他的手腕把脉,一手掀开他的眼皮检查。
身为芙蕾雅之子,她要做各种任务,过程中难免遇到打斗,于是学了不少急救手段,还跟着老中医学过把脉。
嗯……脉象平稳,眼白正常……没什么事啊!
她又开始检查他的心脏。
心底不免担忧,前世的海默并没有心脏病,这辈子变故太多,他……不会出现问题吧?
很快,能简单检查的都检查完了,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他的脸色却越来越白,呼吸也越来越弱!
唐蜜心里一急,轻轻掰开他的嘴,大吸一口气,附身就给他渡了上去。
渡着渡着,她感觉嘴巴被薅了一下。
唐蜜:“……”
唐蜜直起腰,对上一双深蓝到发黑的眸子。
这一刻,她只有一个想法:真好啊,在他十九岁的时候,在她十七岁的时候,他们相遇了。
“醒了醒了!小姑娘是医生吗?看手法可真专业!哪个医院上班啊?管啥科?”
“哎哟小伙子真俊呐!比大明星还帅!”
“女医生也太吃亏了,说亲就亲,啧啧。”
“你闭嘴吧,亲什么亲,你思想不干净!人家那叫人工呼吸!那叫专业!敬业!”
“……”
吃瓜群众闹哄哄的讨论起来。
“谢谢。”海默爬起来,伸手拉她:“谢谢你救了我,我叫秦海默。”
海默·赫斯特,也叫秦海默。
和前世一样,他的花虹国名字跟了母亲的姓。
唐蜜看着熟悉的、又不太熟悉的大手,怔忪间自然而然的握了上去。
前世他的手背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疤,听他说,是他年轻的时候被绑架,绑匪伤的。
而眼前的手背,干干净净,血管微微鼓着,涌动着蓬勃朝气。
“你的名字?”
介于年少和成熟之间的嗓音,带着稚嫩,又夹杂着一丝低沉。她知道,过几年,这道如陈酒一般的声音,会越酿越醇,最后变成辣人的烟嗓。
他不记得她,正好,他可以省去许多烦恼。
一想到他前世为了她逐渐癫狂的模样,她就十分茫然。
情爱不是很简单吗?不就是被荷尔蒙控制的激素吗?生活在一起,习惯对方的存在,该负距离贴贴就贴贴,该吃喝就吃喝,该工作就各自忙工作,还要怎么着?这不就是在一起了吗?她真的搞不懂,他到底要追求个啥?
前世,她为了任务刻意接近他,撩他。从动机上来说,是她不应该。
所以这辈子,她不打算主动撩他。
甚至,在遇到之前,她并没有考虑清楚,找到他到底要干什么。
她的心里已经被仇恨充斥,被重新找回来的家人装满。
如今见到了,她突然就有了答案。
顺其自然吧。
只要在他遇到危险之前,尽量提醒。
只要他们都好好地活着,走不到一起,也没关系。
“我姓唐,唐朝的唐。”唐蜜语气淡淡,但脸上的笑又甜又憨:“我叫唐蜜。”
“糖蜜?”他面无表情的点头:“你的名字,很甜。”
唐蜜:“……”
他不是说他年少的时候根本不懂女人吗?!
说好的根本不会撩人呢!
她僵硬的换了个话题:“……你的身体没事吧?要不要做个全身检查?”
“没事。”秦海默惜字如金:“不用。”
她想问他住哪儿,怎么会来花虹国,为什么出现在七通县,又为什么晕倒……
问题太多,却一个都问不出口。
她突然发现,重新相遇之后,她面对他,多少有些无措。
“好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心底叹息,又忍不住补充一句:“我平时在后街路口卖煎饼果子,你、你如果想多尝尝特色美食,可以来找我。”
她想,就、就当多招揽一个客人了。
秦海默望着她逃也似的背影,蓝黑眼底幽幽深沉,藏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缱绻。
突然,他用约克国的语言,冷厉的小声低喝:“你再自作主张,我们就散伙。”
可惜,这话谁都听不到。
离他很近的吃瓜群众们,只看到他嘴巴在动,却没听见一丁点儿声音。
另一边,唐蜜直奔奶奶说过的301病房,却发现,秦海默跟了上来。
她压抑着心底那一丝丝喜气,抬着下巴,淡淡的问:“还有事吗?”
“借过。”
他幽幽的瞥了她一眼,越过她,率先走进301病房。
唐蜜无语:“呃……”
这眼神她很熟悉。前世,除她之外的所有人,包括赫斯特家族那些跟他沾亲带故的亲人,都是这待遇。
没办法,她上辈子被舔习惯了,突然遇冷,有些不适应。
不过,看来他没骗她,他年少的时候,的确不懂得怎么应付女人。
想着,她也走进301病房。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一张病床,一个老太太躺在上面。
她看起来七十来岁,一头银丝编成蓬松的辫子,盘成法式发髻,最上面用荷花形状的红宝石发夹固定。无框老花镜上挂着baby珍珠链,黑色对襟毛衣上佩戴着莲叶型胸针,胸针外围镶了一圈baby珍珠。三件小巧精致的首饰,搭配的自然和谐,优雅极了!
这般雍容贵气,没有几十年的养尊处优,是养不出来的。
病床旁边,海默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一边笨拙的削梨,一边小声跟老太太说话。
奶奶李群芳正在掏不锈钢饭盒,一份一份的往餐桌上摆。
原来海默的外公外婆,就是奶奶的雇主啊!
啊这,他俩竟然变成了大少爷与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