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德楼是西市护城之门,七丈之高,与咸阳宫比起,竟也不算低矮。
如今小公士只要稍稍松手,这人便会摔得粉身碎骨,下首百姓纷纷作鸟兽状四下散开,生怕一个不慎砸到自己。
萧政通吓得哭天喊地,嘴里叫骂不由转为讨饶认错。
任由晨风拂乱鬓边青丝,秦章仪冷冷睇着鬼哭狼嚎的萧政通,眼底浮漾一丝几不可见的欣悦。
余光一晃,却见小夏子搬着一人来高的弓箭走行至谢必安身边低眉道:“爷,齐备了。”
谢必安望着远方出神,闻言微微颔首道:“很好。”
秦章仪凝了半晌,衔着幽凉笑意郁然道:“这张鹿皮弓,求了多次父皇也不舍给本宫,不曾想到最后竟给了谢大人。”
谢必安含了不明的笑意,踱步过来从背后拥着美人儿行至弓箭面前,就着她的手拉开弓,一支穿云箭百步穿杨,钻破血肉,直直射进萧政通的眉心,将人以迅雷之疾钉死在永德楼那个漆红的“德”字上,一阵寒风来,那尸身悠悠荡荡,血液如泣血红豆似的一颗一颗,砸在秦国的疆土上,染红一片沃土。
他微微弯腰,在她耳边低声道:“您又何须介怀这弓的主人是谁,若是喜欢,今日便送给公主。”
秦章仪远山藏黛的娥眉细细一挑,斜睨着他道:“此话当真?”
谢必安点点头:“一言九鼎。”
“很好。”她旋即对身后红河招手道:“过来,今日本宫倒要领教领教它的威力。”
红河吓得一噤,抖着声音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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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公主和千岁大人面上一齐不豫,她终是咬牙走上前,秦章仪照着那人的模样,将她揽在怀中,覆上她的手,教她拉弓搭箭,厉厉开口:“双臂发力,沉肩!”
只见又一支穿云箭脱靶而出,这次直直射透萧政通的心脏,箭身箭羽沾满鲜血掉在地上,很快被一层尘土淹没。
红河身子几乎软了半边,秦章仪甫一放开她,她几欲跪倒在地。
秦章仪松松筋骨,冷冽的眉目间俱是嫌弃之色:“这丫头真真没用。”
又瞥了一眼谢必安,沉气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趣,本宫该做的尽数齐备,余下之事,烦请千岁大人多多费心了。”
说罢丝毫不停留,转身径直下了门楼回了凌烟阁。
榜眼兵部尚书的庶子刘勋,如今似如惊弓之鸟,说一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真真不为过。
前日状元郎稀里糊涂被派去治水,今日探花又被抄了家钉死在门楼上,越想越惧,冷汗阵阵滴下,将他一身飞扬挺拔的官服濡染泅氤开一朵朵水渍。
恩科的前三甲里就剩他一人没被整了。
他不禁忆起前阵子被活扒了皮的陆侍郎,死状惨烈的四皇子殿下以及出调京城的魏长青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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桩桩件件,不都是上位那二人的手笔?官场沉浮本是朝廷常事,若日日担着掉脑袋的风险,不若…辞官来的痛快!
可自己以庶子之身走到如今,个中苦楚岂非常人所能经受得住,好容易熬到头了,若是此时放弃,便是前功尽弃,惹人耻笑。
忖度不下之时,父亲送来一颗定心丸。
——
凌烟阁内墨香袅袅,小女使伺候着秦章仪静静摹着二皇兄送来的漳州三临帖,纸张微动,气象安宁。
小黄门悄声进来,斟酌着字眼通报道:“公主万安,适才得知兵部尚书刘尚峰刘大人送给千户大人十又二名女子进宫侍奉,千岁尽数收下。”
《诗经》邶风里柏舟一篇,“威仪棣棣,不可选也。”上好的徽城宣纸下,那个行云流水的“选”字终究在小黄门尖锐的嗓子里劈了部首。
秦章仪眉眼间霎时凝上一丝戾气,甩了狼毫不豫道:“收下便收下吧,这种小事何须知会本宫。”
小黄门一抖,忙不迭道:“奴才万死不敢欺瞒,只是千岁此番,只怕对公主撂开手,奴才们也为您悬着这份心,恐其对公主不利。”
秦章仪吭笑一声:“就他那两下子,天下女人中,他能对谁不利。”
不过暗骂一句:“这刘尚峰,刁滑得泥鳅似的,倒难为他真会投人所好。朝廷风向标可还没转到他那呢,他先把脑袋递过来了。”
“也罢。”她离了书桌,施施然坐在小几子旁呷了一口信阳毛尖,定定道:“让那些女子来此见我。”
如今乱党横行,不得不防,饶是用来献媚争宠的,无论是人还是物件,都得慎之又慎。
微微出神那刻,她蓦地记起当初父皇打趣道,论起惜命,这宫里再也找不出一个比肩兰章公主的了。
不过须臾,小夏子手执拂尘领着十二位女子赶来凌烟阁,下首女子依次排开,低眉耷眼。他又细声喊道:“把头都抬起来!精神点!让公主瞧瞧你们的样子。”
饶是见多识广的兰章公主,扫视一圈后亦不免愕疑,欲言又止半晌,这才伸出纤手一指边缘那朱衣姑娘,漫声问道:“你今年年岁几何?”
那姑娘一福身,乖顺道:“回公主话,奴婢九龄之年,昨天是奴婢九岁生辰。”
她又指向一个紫衣女子问道:“你呢?”
那女子也回了话:“垂髫之年,今年七岁。”
红河听着也忍不住低声唤了声:“公主…”
秦章仪噤了声,一双凤眸在下首犀利扫视片刻,面上俱是讽刺之色,这刘尚峰说刁滑都不为过,为人简直既恶又耻,将均龄七八岁的小姑娘送给二十三岁的老太监,他想作甚不言而喻。
一张精巧的脸如乌云低垂,铅云密布,周遭气压低的难以喘息,阖宫人吓得齐齐噤声。
半晌,她衔着不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