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
林庭正行步如风自前厅入后院,穿过后院长廊直入女儿居所所在小院。
身后跟着一众家丁半躬身子飞快跟随,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熟悉老爷之人心中清楚,老爷如此便是心中气急,谁都不敢去招惹。
一入女儿的小院,林庭正便忍不住怒吼道:“白宋何在?!”
林香儿正待闺中,守在窗口,一手托着香腮,一手折弄着妄图伸进房中的梅花。
忽见父亲在院中怒吼,心里疑惑,赶忙开门出迎。
前不久才听薛神医说了,林小姐大病痊愈,已无任何担忧。
刚接受如此好消息,林庭正当是异常欣喜才对。
可现在林庭正满脸怒容,双目喷火,不知所为何事。
林香儿快步出门,到了院中,急问:“爹,何事让您如此生气?”
林庭正单手扶着胸口,努力顺气,牛眼瞪得斗大。
“白宋!把白宋给我叫出来!”
“白宋?”林香儿不觉有异,小声回应,“白宋不是一直在柴房吗?”
“赶紧把人叫出来,老夫要知道他此刻身在何处?!”
“爹,白宋到底怎么了?”
“这混账东西在外面要把咱们林家的脸都丢尽!”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白宋在家中,不可能出去!”
林香儿很肯定,因为她已经下令把狗洞给堵上了。
凭白宋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悄悄外出。
“赶紧把人给我叫来!”
看爹爹如此愤怒,林香儿也不敢多话,赶紧往柴房去。
打开柴房一看,里面除了妹妹白柔,不见白宋踪影。
林香儿脸色一白:“你哥呢?”
“哥……哥哥……”白柔欲言又止,“哥哥他出去了……”
“出去了?!”林香儿表情更加难看,“那洞子已经堵上,他如何出去的?”
“哥哥翻墙出去的……”
一瞬间,林香儿的脸上唯有落寞,来时的神采荡然无存。
不知为何,听到白宋又偷偷外出的消息,林香儿的心忽然变得空荡荡的。
“又出去了……连人都关不住,何谈关得住心?他那样的身板,连翻墙都要出去,到底是为何?或许……或许是真有什么不得不做的事情?”
不经意间,林香儿在默默安慰自己。
如果白宋只是出去做一些紧要的事情,她可以理解,只要不去见那个穷苦人家的姑娘……
而在这时,林庭正也跟了过来,探头一看柴房里面,表情再变。
“人呢?!”
“女儿……女儿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不知道!现在整个邙县都在传!我们林家的女婿在为一盗匪女子击鼓鸣冤,对薄公堂,白宋为了救那女子,不惜阻拦官差,大闹县衙,连命都不要了!”
“不……不可能!”林香儿神情恍惚,轻轻地后退了几步,无力地靠在了墙边。
“这寒门贱民,真是不知好歹!私自出府不说,还敢与别的女人有染,居然还闹得满城皆知!传令下去,立刻将这贱民抓回来,然后乱棍打死!”
后面跟着的家丁,连声应道:“是,老爷!”
……
于此同时。
邙县县衙早已围满了百姓。
县衙已有许久不曾有如此富有戏剧性的案子了。
涉案金额众多,案件牵涉药物关系邙县民生,更兼儿女情长的戏码,简直比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还要精彩。
曲家三口已被押解至公堂。
白宋一路跟随,片刻不离桑桑。
这一路曲家三口内心煎熬,一到公堂之上,看到堂上“公正廉明”的牌匾就吓软了,瘫在堂下动弹不得。
只有白宋一脸阴沉,笔直站着,看着年近六旬的县令大人没有丝毫动容。
县令柴管乃当朝第一批进士,于八年前下派邙县担任县令。
此人无功无过,为官中正,只是时日久了,难免有些懈怠。
今日这案子比较急,柴大人也是粗略耳闻,只是对今日案子的涉案金额感到颇为震惊。
柴管正要发话,见白宋站在堂下不动声色,不禁皱眉。
侧方执笔的师爷见之,会意呵斥:“堂下何人?为何见了县令大人不跪?”
“我是读书人!”
“读书人?可有功名在身?”
“没有功名。”
“既没有功名,那便不可不贵!来人!将此人……”
“慢着!”白宋抬手打断,“我乃林府赘婿。”
这时,一队人推开人群,到了人群的最里层。
一个家丁低声道:“刘管家,那不就是白宋吗?您刚听到他说什么了吧?他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咱们林家的人!抓住他可不直接打死算了!”
“这里是县衙!谁敢乱来!事情已到此地步,先看看再说。
……
“林府赘婿?!”
外面观望的百姓亦是议论纷纷,讥笑者众多。
关键是白宋说着话的语气,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林家赘婿。
“如此卑贱之身份也能如此趾高气昂地说出口?当真是不知廉耻,不知贵贱!”
师爷摇摇头,不屑地记录下白宋所说的话。
“即知自己身份,还不下跪?!”
“师爷,何等人见县官可不跪?”
“秀才。”
“秀才可不跪,林氏族人要跪。听师爷的意思是,这邙县林府的人还不如秀才?或者师爷是想说士族子弟不如秀才,是这个意思吧?”
“……”师爷一顿,皱着眉头放下笔来。
林家在邙县是上上流家族,放在幽州也属于上层。
士族之间关系紧密,各族之间又是相互照应,士族所掌握的能量不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能撼动的。
柴县令也是寒门出生,初入邙县处处受人排挤,能在此地站住脚,全仗和林家搞好了关系。
林府赘婿的身份虽不好听,但终归是林家府上的人,更不同于下人,名义上算是家族直系子弟。
从律法来讲,倒是没说士族子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