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长街,西风萧条,回望一眼渐渐远去的宅院,白宋带着马车离开了小城。
“哥,为何不带着嫂嫂?”后方车内,白柔孜孜不倦地问着。
“现在不是时候。”
白柔不知哥哥话中之意,悻悻地坐回了车厢。
自白大哥去了林府,桑桑便安静了,她知道白大哥心里有事,或许又在那小院中受了冷遇。
但在此事的上,她说不上什么,也什么都不能说。
日行八十里,蓟县县城遥遥可见,唯天色已晚,城门关闭,入城只能到明日。
上次来蓟县途径的茶摊对面是一家驿馆,白宋打发了车夫,带两丫头先在驿馆过一夜。
来了蓟县地,行人增多,各地商贩比原先少了,但比邙县依旧热闹。
即便是在城外,又是已经入夜,无论在驿馆的酒桌还是对面的茶摊,依旧人满为患。
不是白宋三人来得巧,不然连最后一间客房都没得住。
客房内两张床,两姑娘挤一挤,倒是不必让白宋睡地上。
桑桑去下面守着酒菜上来,白柔在一边认真地清理床铺的灰尘,一点儿脏污都不放过。
白宋则坐在窗口,望着对面的茶摊发呆。
对面茶摊人很多,眼见了入夜,茶摊外面挂起了灯笼,里面茶桌也点了蜡烛,四周的茶客不见半点儿离开的意思,全都围在一起,专心致志守着茶摊内一位说书先生。
那说书先生一身花白,上了年纪,但底气很足,说书十分卖力。
不多时,外面就会传来一阵叫好鼓掌声音。
起初,白宋并不在意,可在客房中呆愣好久,唯独感觉下面的茶客们热情越发高涨起来,声浪是一浪高过一浪。
久之,白宋多了些好奇,守在窗口观望了一阵儿,断断续续能听那说书先生的几句话,说的好像跟三国有关。
白宋越发好奇,心说《三国演义》是元末的出的,难道在贞观年间就已经流传开了?
就这城外小小一个茶摊,来来往往的行商客人聚集了不下三四十,又见短短一刻钟,那说书先生便边说边走,挨个收了上百的铜板。
没想到最不起眼的讲书还是个大好的营生。
白宋正想着谋个营生,也不是没想过写书,只是觉得写书不算个长久的生意,又是上一世的穿越小说里写烂的套路,自己来仿前人所作,有些没劲。
可今日一看,古人对说书的热情超出白宋预料,这时候心潮一动,想下去近距离听听,不论好坏,先了解一下再说。
想罢,白宋起身外出,正与监督着小二送菜的桑桑撞见。
“白大哥,饭菜已经送来了,您这要去哪儿?”
“你们先吃着,我下去转转。”
“白大哥……”
白宋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管他,然后出了客房。
……
行至小茶摊,好不容易挤入人群找了个空座,招呼老板一声要了一杯茶。
周围三四十人听得津津有味,全然不觉往来的客人,只有那说书的先生过来,白宋又给了人三个铜板,算作听书的钱。
白宋坐在近处,方才听明白这说书先生讲的是关二爷千里走单骑的选段。
说起关二爷,此间茶客全是关二爷的小迷弟。
《三国演义》未出,但关二爷早已是在贞观年间被传作了神话。
回想初次见到李靖,堂堂大将军都要学关二爷刮骨疗毒,虽然差点儿把命给刮没了,但可见其在民间的人气。
这说书先生讲关二爷最有名的一段故事,客人们自然是感兴趣。
尤其是听到关二爷过五关斩六将,咔咔咔一顿人头落地时,茶客们各个都是热血澎湃,叫好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但这故事也只能吸引吸引这些没读过三国的平头百姓,说书先生的故事落在白宋耳中全然无味。
没有细节,不讲逻辑,全篇一通乱杀,沿路守将连个名字都没有,还有不少地方添油加醋,中间竟有不少跟两位嫂嫂的故事,听得人云里雾里。
估计这说书先生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片段,加上自己的臆想,就这么拼凑着讲了出来。
没有想到,就是这东拼西凑出来的碎片也能受到如此大的欢迎。
贞观年间,百姓文娱生活的质量竟有如此低下?
正想着,说书先生话音一断,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全都看着对方。
老先生眯着眼睛,一脸狡诈,拱手对众人说了一声:“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什么?这不是还没讲完吗?”
“今日天色已晚,老朽还要回去休息。”
“老先生,刚到最要紧的时候,还不讲完了再走?”
“不了不了,明日再说。”
“哎呀,那明日又是几时?”
“明日午时过后,在蓟县尚源酒楼,咱们不见不散。”
老先生把话一说,拱手便挤出人群走了。
嚯!感情是个来城外拉客的。
用说书来引流,那尚源酒楼的掌柜还真是个行家人。
一群茶客还没反应过来,说书的先生已经不见。
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群中唉声连连,都说明日要去尚源酒楼瞧瞧。
白宋把尚源酒楼的名字记下,准备明日去瞧一瞧。
然后见人群都散了,方才回到驿馆。
回到驿馆,随便吃了口饭,便睡了去,又在半夜起来,手里多了本三国。
白宋现在想得很明白,做人还得实际一点,不必去计较这是否是前人玩过的套路,能赚钱就是好路子。
但是凭空多一套整本的三国不好解释,想来还是每日抄写几回,逐步完本要合乎情理一些。
有了打算,白宋便乘着夜色动起笔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桑桑的声音:“白大哥,你在做什么?”
白宋一惊,忙收起书本,只留纸在桌上。
桑桑好奇地看了看,有些好奇。
白宋定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