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宋的声音突然出现,坐下的老人为之一震,拧眉看了白宋一眼。
似是认出了白宋,猛地站起身来。
“是你!”
“老先生,别来无恙啊。当初我可是亲手攥着稿子请您合作,您说是自己的故事更好。今日怎么悄悄就来了我的底盘,也不事先打个招呼?我也好请先生去楼上对嘛?”
解先生咬牙切齿,指着白宋说不出一个字。
白宋身负双手,怡然自得,倒是不把这老先生放在眼中。
对方瘪了许久,忽然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不忿,低声道:“你现在很得意是吗?老夫告诉你,这些人不过是贪图小便宜,十文钱便能听一场书,这不是你的书好!你的客人多又有何用?老夫只要一个客人就能顶你十个客人。就这些身份低贱的书客,老夫根本不屑于招待!就你现在这般,就算讲一辈子书也赚不了几个钱!”
解先生说话越发激动,一时间忘了自己的语调。
一番话之后,场面忽地安静想下来,无数目光全都指向解先生。
忽然一粒花生丢在了谢先生的头上。
“老不死的,你说谁身份低贱?谁贪图小便宜?”
“就是!”
“老东西,你再说一遍试试。”
各种声音越来越多,丢过来的小物件儿也越来越多。
人群中的情绪在激发,白宋看到一人想拿个盘子砸过来,赶紧上去拦下。
这是自己的场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起骚动,忙喊一声:“诸位,还请看在东来酒家的面子上,不要作出出格的情绪。”
“让那老东西滚!什么狗屁玩意儿!”
“对,让这老东西滚出去!”
“滚!”
突的一碗茶水倒在了谢先生的脸上,好在是凉的,没有伤到他。
但这一下也罢解先生给整懵了。
白宋咬牙提醒道:“你特莫还不滚,准备留下来被打死?”
说着,又给王小花使了个眼色。
王小花每日讲书,如今已有了些经验,忙说:“各位切勿动怒,今日之事我便擅作主张,当日加更一回,大家不要再动手了。”
一听加更,客人们情绪立即缓和下来。
“加更好!加更好啊!”
“小花先生,再给咱们讲一段。”
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走了,白宋赶紧拉着解先生,准备将他拉出去。
不想这老东西不识好歹,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茶水,然后又猛地将白宋的手一甩,大骂了一声:“老夫说的有何错?你们这些低贱的刁民,谁不是贪图小便宜?!”
刚刚活跃起来的气氛,又一次被这老东西的一句话给搞得沉闷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
谢先生最近憋了一肚子火,现在也已经足够狼狈,也不怕什么呢,对着众人愤怒的目光骂道:“看看你们,有哪个没在老夫讲书的时候听过免费的?一个个站在门口,守着窗子,一口茶水钱都付不起。看看你们一个个穷酸的模样,也就配听这种十文钱一杯茶的烂书,一辈子都是烂人,永远都别想出息。”
此话一出,人群再次骚动。
白宋暗叫一声不妙,这一个老东西,激怒这么多人,万一情况失控,被打死在店里可怎么办?
眼看着客人们情绪即将失去控制,白宋一咬牙,一巴掌甩在解先生的脸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解先生被打得滴溜溜原地转了一圈。
白宋率先出手,这一下算是帮所有人发泄。
一巴掌之后,人群中传来一阵叫好声。
那谢先生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指着白宋:“你……你敢打老夫?!知不知道连陈家家主也要尊称老夫一声先生!”
白宋瞪眼看着解先生:“您要是还想活着离开这儿,就赶紧滚了,不要污了客人们的眼睛。不过您要还说客人们都是贪图便宜之辈,那今日就得让您老开开眼了。”
说着,白宋转头对客人们一抱拳:“各位,小店自开书以来,承蒙各位捧场,不胜感激。虽有诸多照顾不周之处,但也算是尽心尽力以满足各位客人都能有书可听。只是小店经营也是小本买卖,诸位也都瞧见了,一杯茶水十文钱,确实没什么赚头。今日就斗胆想诸位开个口,讨一个赏钱。若是各位觉得咱家的三国说得好,多多少少打赏我们小花先生一些,一文两文小店不嫌少,一两十两的银子也不嫌多,只要诸位有个心意,也让有些人瞧瞧,咱们不是给不起钱,只是这世道滥竽充数的书和三教九流的说书人太多,要是书好,赚的钱也少不了。”
白宋人前大手一挥,茶客们顿时响应。
“好书当赏!”
人群中有人吼了一声,一个绣花的鼓鼓的钱袋子丢到了场中。
哐当一声,声音悦耳。
如掉入水中的石子一般,让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涟漪。
“好书当赏!”
又一人大喊,空中抛出两粒碎银子,砸在了解先生的胸口。
霎时间,无数的铜钱从人群中飞出,伴随着如雨点的碎银子朝着店子里面投来。
这是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壮观场面,小小的酒楼里面下起了一阵钱雨,数量之多,无法计数。
“好书当赏”的口号不绝于耳,所有的茶客都跟疯了似的往里面砸钱。
解先生整个人都懵了,他这一辈子都没见过此等场面,不过两分钟,店面已堆满了铜钱,把解先生的脚背都没过了。
而铜钱还在不停地往里面砸。
感觉这里的铜钱都不是钱,是河边随处可捡的石子儿一般。
茶客们心里都有杆秤,听的书多了,一本书的好坏,它该值个什么价,人人心如明镜。
东来酒家的讲书远不止是十文钱的数,听了许多天,有人觉得是占了便宜,却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占这便宜。
每一个铜板便是茶客心中最直接量化的价值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