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随着清脆的琵琶曲调而起,珠帘之后传来了一曲婉转动人的《蒹葭》。
那姑娘声音一如天籁,曲艺更是超绝。
声调相容,毫不突兀,这古人的曲子还得是古人来唱,那古韵之风令人神往。加之曲词乃《诗经》名篇,曲中之意熟悉,不似前一首那般不知所云。白宋在珠帘之外甚是享受,待其唱罢时,不忍问了老鸨一句:“是谁教晴儿姑娘唱得一手好曲?”
老鸨听了一副傲然姿态,挺了挺傲人的胸脯:“自当不会是风月之所调教出来的,晴儿姑娘自小师从名士,岂能于一般风月女子相提并论。”
“是从名士,却又如何沦落至此?”
这一问让老鸨有些尴尬,明显回避着问题,尴尬地应了两声。
询问之时,厅中又是一阵喝彩叫好声传来,客人们热情高涨,早已忘了先前的争执。
再看珠帘里面,晴儿姑娘自知已完成了今日任务,没有与里面的王小花有任何交流,默默地收起琵琶准备离开。
晴儿姑娘一回身,楼下突然传来一声酒瓶碎裂的声音。
忽然有一人带着几分醉意在厅中大喊:“艳词烂曲,有辱圣贤!此间娼女不知国恨,尔等斯文尽皆烂人!”
一声话闭,场间忽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场中说话之人,准备离开的晴儿姑娘也停住了脚步。
“你是何人?怎敢在此口出狂言?!”
只见那人约莫三十,一头乱发,不修边幅,但在醉意之中隐隐透着几分中正威仪之感。
听人反问,便是一生冷哼:“尔等堂堂七尺男儿,却于此艳曲之中拍手叫好,岂不知尔等入学之时,这《诗经》乃圣贤所著!我泱泱华夏经历千年,四书五经从来便是修身治学之根本,何时轮到一娼妇在此以艳曲弹唱?!我看尔等也是文人作伴,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也难怪我大唐边地久战不惜,全是赖你们这些温柔乡中醉生梦死的软骨头!”
“你……你……你敢羞辱我等?!”
“呸!”那醉人竟是当众一口口水吐在那人脸上,“我不屑与尔等为伍!”
“来人!”楼上老鸨一看不得了,赶紧叫人。
从花楼各处突然出来几人,从四方包夹那闹事的醉汉。
“且慢!”人群之中有人喝止,“此人虽有言辞过激,但所言并非毫无道理。如今边地战事紧张,我等不思报国也罢,但任有心再次听娼女艳唱《诗经》,实在是有些无度!这晴儿姑娘纵有天籁之音,也无资格唱我文人研修的文章。”
“是啊……这《蒹葭》取自《诗经》,一个青楼女子来唱,实在是有些不妥。”
人群之中,疑虑之声渐起,先前的喧哗逐渐变成了沉思。
“晴儿姑娘,此事你该给我等一个说法!”
突然间,矛头转向楼上的晴儿姑娘。
这些二五仔转变之快,直接刷新了白宋的认知。
议论声中,只要还敢夸赞晴儿姑娘的,那便是有辱先贤。
一群男子,谁还敢站在晴儿姑娘的一边,纷纷在下方高举反对三俗的义旗,对先前奉若神明的晴儿姑娘进行打击。
场面失控了,刚才的一首曲子似乎引起了众怒。
宜春院里的打手也不敢轻举妄动。
老鸨也慌了,她经营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更有那晴儿姑娘,一人站在珠帘下一动不动,便是不看其面容,也知此刻是心烦意乱。
“晴儿,快走!”
老鸨急中生智,让晴儿离开。
却又被楼下的人听到,人群中尽是大喊:“不准走!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否则拆了你的宜春院。”
人群之中,声势再起。
白宋在旁看得清楚,这分明是有人在从中搞事。
就那么三五人在之人群之中起哄,转眼就把事情给闹大了。
晴儿有些急了,忙慌地要去解释:“诸位……诸位……小女子绝无……绝无亵渎圣贤的意思。”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的艳词滥调就是在迷糊世人,你就是个妖女!”
“对!打倒妖女!打倒妖女!”
事情简直离谱!
不是白宋爱管闲事,而是下面的家伙太欺负人了!
直接把白宋给惹毛了,看着下面一个起哄最热闹的,脱了鞋子就朝他当头砸去。
白宋一鞋子甩在那人脸上。
起哄的声音又小了些。
那人吐了口唾沫,面露苦色,捡起地上的鞋子怒道:“是谁,是谁丢我的!”
“是你爷爷我!”
白宋在楼上吼道。
“你……你是何人?!胆敢如此?你是要跟在场文人作对吗?”
“老子就见不得你们这群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姑娘!唱一首曲子就侮辱圣贤了?是你脑子进了水要疏通一下吧?!”
“你!”
“闭嘴吧你,瞧你这三大五粗的模样,也不像是个学过书的,就别在这儿装文人了,让你背一篇《逍遥游》的节选你会吗?”
下方之人听了一愣,顿时面露难色。
白宋沿楼梯走入人群之中,大喊一声:“刚才那个说什么娼女不知国恨的在哪儿?有种就给我站出来!”
那醉汉也不含糊,摇摇晃晃走到白宋面前,不屑地瞥了白宋一眼,又拱手道:“在下上官仪,不知兄台有何指教?”
上官仪!未来的宰相?
突然的信息叫白宋愣住了。
不过此时的上官仪尚未入仕,正是人生最落魄的时候。
白宋定神之后丝毫不慌。
“你说青楼女子唱《诗经》便是有辱圣贤是吧?”
“哼!有何不妥?《诗经》乃五经之首,乃男子修身之本!岂能为一娼女弹唱?”
“可笑!你可知《诗经》自创作之始便是为记录民间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