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行来,一身文人儒衫,腰缠银线束带,别着一根红穗子的玉佩,端的一副斯文公子打扮。头上却戴一定草编斗笠,垂着轻纱遮脸。
上前几步到了白宋跟前,将斗笠取下一扔,洒下一头瀑布般的长发,脸上未着粉黛,与往日所见的精雕细琢截然不同,眉眼之中透着几分憔悴,也显着几分女态。
白宋见她,自是眉头紧锁。
晴儿也自知对方心有所惑,或心有所恨,不消白宋说来,自己已是愧疚低头,良久方才说道:“公子定有诸多疑惑,还请坐下吃点东西,稍作安神。公子再将心中所惑尽数说来,晴儿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宋张张嘴,却是没说什么,犹豫之后终是坐到了庙堂桌前,自己倒了一杯酒先喝了。
白宋心思复杂,早想过会见到晴儿,想了许久也不知见了之后当说什么,该问什么?
一杯之后,又要再倒一杯,晴儿忙上前亲自给白宋倒酒。
白宋自顾吃菜,对那一杯酒看也不看。
庙中还有几人,见白宋这态度,上前呵斥道:“给脸不要脸是不是?圣使大人亲自倒酒,你……”
话没说完,晴儿冷眸一扫:“所有人都给我出去!”
“圣使大人,没个人在您身边保护……”
“滚出去!”晴儿加重了语气,与对白宋的温和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庙里几人稍作犹豫,还是悻悻离开。
白宋默默吃菜,突然一声冷笑:“呵,还真是那圣使。”
晴儿听了又是低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不再说了。
两人对坐,白宋终是举起了那一杯酒,饮下之后,晴儿立即满上。
“晴儿知道,再说什么都是无用。我骗过公子,但晴儿敢对天发誓的,晴儿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害公子,公子此次为晴儿受难,实在是想不到朝廷的狗官如此昏庸无能,怎么会把公子当做圣莲教的人?”
“晴儿晴儿晴儿!”白宋突然打断,重重地放下酒杯,“我的朋友是墨已清!不是晴儿!”
一句话,晴儿刚刚打开的话匣又被生生地堵住了。
墨已清这个名字正在淡忘,但却是晴儿心底里难有的一点柔软记忆。
她不愿回想曾经,因为每每想起内心就会升起酸楚和迷茫。
现在从白宋口中听到,仿佛是即将愈合的伤口又被人添了一刀。
晴儿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沉默了许久,终是叹了一声:“白公子,还是忘了墨已清吧,墨已清早就死了……现在只有晴儿和圣莲教的北域圣使。”
说完,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罢了,过了今夜,晴儿便把公子送回蓟县,晴儿从此不再打扰公子的生活。”
“回去?我现在是逃犯!”
“……”晴儿稍显尴尬,在白公子面前,她自觉心思不如平日活络,如此简单的道理怎么会没想到?
“那……晴儿尽快给公子寻得意安生之处,让公子先隐居起来,得空再去将公子的家人尽数接出蓟县。”
“我要加入圣莲教!”
“什么?!”
晴儿惊得长大了嘴巴,白宋的话太过突然,实在令人晴儿感觉意外。
白宋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晴儿:“我说,我要加入圣莲教。”
“公子,你别开玩笑了。”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
“为什么?好好的,公子为何如此啊?”
“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问什么?你又为何加入圣莲教?为何要变成百姓口中的妖女?好好的墨已清不做,为何去做个晴儿?”
“我……”晴儿语塞,她加入圣莲教的缘由非同寻常,就算是对白公子,她也不能透露,这诗会给白公子带来麻烦。
见晴儿不说,白宋继续喝了一杯酒,冷笑道:“呵,你一个女人能加入,我一个大男人却不能加入?这是何道理?”
“加入圣莲教,牵连甚广,现在加入容易,日后想走可就不那么简单了。而且,公子秉性刚直,心怀正义,这圣莲教……”
白宋眉头紧皱,听到晴儿回答,十分诧异,赶紧打断:“听你这么说,你也知道圣莲教不是什么正义之士,那你为何越陷越深?”
“公子与晴儿不同,晴儿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我也有不得不行的原因。”
“什么原因?”
“那蜀王李湛,我诚心诚意待他,他却在灯会之上要取我性命。我之所以坠河,便是知晓了他的意图,跳入河中捡回一条命。可没想到回到蓟县家里,那李湛依旧不肯放过我,马上带人将我关入大牢,还要把我送往京城问斩。
那李湛明知我不是圣莲教的人,却非要拿我问罪。此人让我蒙冤,只为给皇帝交差。如此大仇,我一人难以报复,既然他一口咬定我是圣莲教的人,那我便加入圣莲教给他瞧瞧。”
晴儿听了大为意外:“公子所言……但……但这终究是公子的一时之气,不可如此鲁莽!”
“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我这人从来就是小心眼儿,爱记仇。那郑家得罪了我,我非但闹了蓟县,甚至为了收集证据远赴草原,多少次生死一线,我也没有后悔过。此次那李湛对我不仁,我自然不会对他有义!我不管圣莲教干什么,只要圣莲教跟李湛作对,我便要加入。”
晴儿陷入沉思,白宋的经历她十分清楚,更知道白宋说的一点没错。
白公子的确是个锱铢必较的人,谁人要是开罪他,任凭什么小事都会牢牢记在心里,总会想着办法去报复。
现在朝廷不问缘由拿他当替罪羊,这的确是触动了白公子的逆鳞,因为此事而加入圣莲教,换做别人说不通,但在白公子身上就十分合理。
晴儿沉默了很久,然后告辞一声先去了外面,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