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地区大苗山被当地人称为活人止步的禁地,亚热带雨林的原生态处处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狂野,一旦雨季多是捂死人的大雾,毒虫蛇蚁、豺狼虎豹在里面肆意横行,与边境线就隔着一条滔滔大江的距离。
雨林里,地上的烂叶被人一脚踩进淤泥,密密麻麻手指粗的蚂蟥横卧在满是苔藓的乱石堆上,两个身影在荆棘遍地、危机四伏的环境下玩命追赶奔逃。
如果失去这个机会,让人渡江跨过境,再想将其捉拿归案,势必难如登天。
“指挥中心指挥中心,萧榆擅自脱队追进大苗山,请求增援!”
“给我拦住他,他不是上一线的人!”
“萧榆,萧榆?听到请回答!赶紧撤出来,马上就要下雨起雾了。”
“……他妈的听到没有,不想死快点滚出来!”
卢队的怒吼透过耳麦,从挂在离他一臂远距离的树杈上传出。
而那个一遍遍被喊着回话的人,此刻正单手抓在一根崖柏枝上,身体悬挂在雾气缭绕,看不到底的断崖上。
他另一只手和一个蓬头垢面的青年铐在一起,两个人连成一根绳上的蚂蚱。
树枝很结实,目测不会突然断开。
萧榆咬紧牙关,手臂的青筋暴起,目光四下搜寻自己的对讲机甩到哪里去了?
“警官,警官你可千万别松手啊,我不想死啊!”
颤巍巍地喊话让本就一肚子火气的萧榆更是火大:“闭嘴,不想死你刚才瞎跑什么!”
要不是为了抓他,他们也不至于跨了大半个省跑到这种鬼地方来。
如果现在单他自己一个人不难爬上去,现在拖着一个累赘,单手根本连动都动不了,等待救援更是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各种自救方法在他脑海里一一展开,冷静分析着其中的可行性,仰头看树叶遮遮掩掩下乌云浓重的一角天空,突然发现一抹火红色怪异的参杂其中。
那是什么东西?
萧榆眯起眼仔细看去,在他底下的青年生怕惹火他会松手,还在试图解释:“我也不知道那斜坡底下是个悬崖,不然我哪会——”
“闭嘴!”
青年话没讲完,萧榆仰头紧紧盯着那一抹火红色,咬牙低喝一声。
看到那抹火红色还会动,他暗道一声糟糕,正好抓在毒蛇待的那棵树上了。
现在这蛇还被他们吵醒,正低伏着蛇头盘在枝干上一点点朝他爬近。
都说颜色越鲜艳的蛇就越毒,瞧这颜色似一团燃烧的火焰,被咬一口岂不是当场就能归西了?
萧榆后背直冒冷汗,原本紧抓树枝而被磨得发烫的手掌,在蛇的靠近下,只觉一路发寒到了心里。
蛇信子吐一下他的心就剧烈跳一下,本抱着一点芝麻大小的侥幸,如果这蛇脾气好点,领地意识没那么重,人和自然和谐相处,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事实是不到三秒钟,蛇已经弓起上半身,做出攻击前的准备。
萧榆喉咙发紧,心里已经下定主意:“你最好祈祷这一下没有摔死。”
“什么?”青年的位置看不到那条蛇,还有点不知所云的惊恐,“艹,你该不会是要松——啊!!!”
喊叫声穿透云层,断崖底下的生物被他们摔下来,噼里啪啦压断无数树枝而惊得作鸟兽散。
萧榆果断松开手,与其被蛇咬一口毒死再摔下来,还不如干脆赌一把。
极好的生态环境让底下长满了各种植被,形成一片密林,给他们下坠滚落的速度做了很好的缓冲。
而不是让他们啊——啪,直接一下拍成肉泥。
察觉到自己已经处于静止状态,萧榆的意识没有彻底断开,浑身上下叫嚣着的疼痛都在提醒他:还活着,没挂掉。
求生欲让他使劲想坐起来,感觉自己的力气已经使到最大,整个身体却不受控制,连手指头都没有挪动一下。
时间在他混沌的大脑里变得漫长,不知道自己在原地躺了多久,耳边的嗡鸣开始减弱,眼前的黑慢慢褪去,枝繁叶茂的大树被他硬生生闯出一个大洞,一个黑色的小点在天空中不停盘旋,他看不清是什么鸟。
尝试侧一下头,万幸他的脖子还能动,然而闯入他模糊视线里的东西在一片绿色里,突然又多了一抹鲜艳的火红色。
就目前来看,这可不是什么吉祥的颜色,就直愣愣挂在他上头的树枝上。
不确定是上面那条追下来的,还是他摔到了蛇窝里。
总之那条蛇离他极近,蛇信子一吐都能扫到他脸上,他想他应该是有起鸡皮疙瘩的。
合着刚才在上边权衡半天,现在是没摔死,马上就要被毒蛇咬死,最后的结果居然只是调换了一下顺序。
原本一团浆糊的大脑走马灯般抽丝剥茧的从各种事件里,一下带他回到了那场大火中,萧榆突然想,不管他当时打不打电话,可能结果都是那样,命运充满了戏剧性。
满是浓烟的房间让他喘不上来气,小姑娘躺在他臂弯里虚弱地喊:“哥哥,救救我……”
萧榆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雨林里垂死挣扎,还是真的回到了那场大火里。
迷迷蒙蒙间,蛇有没有咬他他也不清楚,却莫名感觉自己的后颈被人托了一下,一股巨大的眩晕和恶心感冲上来,让他差点晕死过去。
耳边听到一两句含糊不清地话语:“这哈哪么来的娃娃嘛……”
萧榆只听清了这一句,意识倔强的挣扎了好久,大火重新在他眼前铺展开。
怀里的小姑娘已经奄奄一息,他费劲的想把人抱出去,身上却像压了一块巨石,重得他起不了身。
他越着急就越挪动不了半分,眼睁睁看着火光围满整个房间,将他们一起困住。
萧榆颓然的坐在原地,心里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哥哥…救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