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快亥正了。”
“这幅画……应该画完了吧?”
从外间轻脚细步而入,看着正舒服坐于窗前小沙发上做针线活的雪雁,紫鹃不由一笑。
小丫头总算是知道用心了。
不为先前那般贪玩、贪吃。
尽管还有些那般性情,总归好了一些。
姑娘!
还是如半个时辰前,身着一袭浅绿色的素纱裙衫立于宽大的书案后,执笔作画!
书案上没有多余的陈列之物。
些许笔墨纸砚,外加一对翡翠狮子镇纸压着的……画!一幅还没有画完的画。
今儿府中无聊,姑娘乘坐马车,城中逛了一圈就回来了。
思绪间,亦是临近,视线落于还在为画笔勾勒的画上。
画上!
是姑娘所画的扬州市井风俗图。
姑娘画的真好,栩栩如生,很细腻,很细致,街道、店铺、旗杆、行人、翻车走卒……。
皆在其中。
方寸之地。
密密麻麻。
更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活色生香的灵动韵味,里面的一切似乎正在动静,一切都生机勃勃。
很完整的画,没有什么空余的留白之类。
当……画完了吧?
半年来,姑娘闲暇多有画画,画道进益很大,更有和小秦相公文书常常往来,鞭辟入里的请教。
一直伺候身边,还是有些心得的。
“差不多了,再有……半柱香左右吧。”
“若是白日里,这幅画……我要留彩。”
“晚间……光亮还是不弱白日!”
“这幅画……还是入我心的。”
“钟哥儿说过,他这种画道……采风天地间……更可得尘世间的红尘神韵。”
“最开始……我还没有太大感悟,多有喜欢城外的山水名胜、风景秀丽之地。”
“近月来……在城中一观,处处皆可入画。”
“人间自有烟火色。”
“点点皆动凡人心。”
“人间烟火!”
“钟哥儿说的真好。”
浅绿色的素纱水纹对襟裙衫着身,很是单薄的衣裳,夏日里……穿在身上刚刚好。
早有洗沐完毕,稍有湿润的秀发随意绾起侧髻,绿玉簪子束之,随手上动静,丝丝摇曳,暗香浮动。
闻身边紫鹃之言,还在勾勒画作的娇俏柔雅少女没有停下手上动静,不过缓慢一些,细语轻灵,多有笑言。
“嘻嘻,小秦相公说的自然很有道理了。”
“姑娘,这是咱们白天买西瓜的地方?”
紫鹃乐道,靠近些许,将画作详细端量着,忽而……抬手指着画中一处显眼之地。
“白天这位卖西瓜的老人家……很有白乐天诗中卖炭翁的影子。”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白日里,咱们到那里的时候,还是申时初,天还是很热,那位老伯额头都是汗水,身上都湿透了。”
“可他……喝水也只是身边的一陶罐水,西瓜有切开的也没吃,每每有人询问价格,想要买西瓜,他便是很喜欢。”
“他真的很喜欢。”
“如果有人真的将西瓜买了,他更开心了。”
“一个西瓜五六斤,也就二三十文钱。”
“着实便宜。”
“咱们将他的西瓜全部买完,一两银子都没有花完,一两银子……城中稍贵一些的胭脂……都十两银子了。”
“……”
少女提着手中画笔,看向画上的人物,脑海中掠过白日所见所闻。
那位卖西瓜的老伯,他年岁不小了,起码五六十以上了吧,须发都几乎都白了。
如今是六月底,这么热的天,汗流浃背临体,还在不住声音洪亮的吆喝着,希望将西瓜快速卖掉。
卖瓜的时候,他总是吆喝着,这么热的天,过往的客人买个瓜解解渴,消消暑。
怕是在他心中,天候越热越好。
如此,他的西瓜可以卖的更好,卖更多银子。
白乐天的卖炭翁中,他身上穿的那样单薄,心中还是希望天候更加寒冷一些。
如此,那些富贵人家便可以买更多的炭,也能够得更多的财货。
一时语落,轻叹一声。
扬州多繁华,可……自己每一次行走城中内外,眼中人和事……多贫苦普通之人。
《扬州日报》上,风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