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并田地不只是豪绅,在地方上,尤其是宗室集中的地方,宗藩兼并田地的现象往往更加严重。
因为宗藩往往在法律上有特权,按照以往惯例,除非造反,都不会被处死。
所以,宗藩们往往因此越来越肆无忌惮,历史上不少宗藩甚至直接欺行霸市,乃至私设关卡收税。
总之,在大明,皇帝纵容谁,谁就会成为更猖狂的一批势力。
朱翊钧没打算纵容宗藩。
甚至,朱翊钧早就想过要好好整顿一下宗藩制度。
也不仅仅是要打击宗藩敛财枉法的行为。
更重要的是,要给宗藩们新的出路,不能让他们只能被当猪一样养着,只能通过欺负百姓搜刮民财的方式发财,而不能做其他事,通过其他方式生财。
但现在,外贸的利益,大部分被势家豪右把控着;朝廷现在就只能通过增加内部的民利为国帑,而能够养兵养将,进而才能在将来有实力去分配外部的利益,使得宗藩们能在外部的利益分配中得到好处。
所以,宗藩们要是阻挠清丈田亩的新政推行,不肯让一部分内部的民利给朝廷,那作为皇帝的朱翊钧也还是不会客气。
“枭首?”
朱廷仆一脸惊愕地看着在自己头顶上的圣旨,喃喃念了起来,接着就矢口否认起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怎么会有杀宗室的道理?!这绝对是他张居正矫诏!”
茹宗舜只是沉着脸,随即就吩咐道:“将朱廷仆即刻明正典刑!”
“是!”
有军士摁住了朱廷仆。
而朱廷仆则挣扎了起来,大声喊道:“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唰!
随着一刀落下。
顿时,朱廷仆的头颅就血糊糊地滚落在了其他宗室子弟的面前。
而至此,朱廷仆便被枭首。
与此同时,朱俊椁也被戴上枷锁,锁入囚车,而被押去了凤阳。
大同的宗室子弟们因此皆感到十分骇然。
他们都没想到朝廷会动真格,直接处决擅杀官差的宗室子弟。
然也因此,接下来的大同一带的宗室子弟皆没敢再对抗新政,老老实实地配合起朝廷的清丈田亩事来。
而随着朱廷仆被枭首的事传到全国其他地方后,其他地方的宗室子弟也都因此大受震撼,皆不得不偃旗息鼓,不敢对清丈田亩事有半点阻挠之意。
藩王们也的确如朱翊钧所料,没有因此造反,或许对于藩王们而言,为一个清丈田亩事就造反还不值得。
毕竟清丈田亩还算不是狠,只是让他们把多占的田地吐出来而已,而不是逼他们也纳粮缴税。
其实对于勋戚豪绅们而言,也是一样,清丈田亩他们还能忍受,开海也还能忍受,只要朝廷不打击走私不取消他们的优免。
毕竟后者才是他们控制天下大部分财货之利的根本所在。
当然,现在清丈田亩还是让他们受损不少,首先强占的田地不得不吐出来,其次优免之外的新增田亩不得不缴足赋税,而不能再转嫁给普通百姓。
只是上次伏阙事件的失败,让他们意识到,两宫太后也不能阻止住张居正推行改革的意志,所以,他们现在都不得不暂时隐忍。
“一条鞭法既然南北官员意见不统一,便先不令全国推行,令各地抚按按当地实情酌定,若百姓纳银方便就纳银,若纳粮方便就纳粮。”
而在清丈田亩于全国推行时,张居正则根据南方推广一条鞭法的经验,突然奏请朱翊钧在全国清丈田亩时也于全国推行一条鞭法。
但一条鞭法受到许多北方籍官员的批评。
许多北方认为,一条鞭法不利于商业活动不发达且田亩产出少的北方,一味将税粮折银,虽利于南方百姓以副业所赚白银代税粮缴纳,但会加重对北方农民的盘剥,会使北方百姓不得不为兑粮为银而增加负担。
朱翊钧也就因此没有准予张居正所提。
“陛下,通行一条鞭于全国,利于税粮总收起解,差役亦可照丁地编派,按丁征银与按亩征银,官府出银雇役,大户可免除妄费,解消见里长之费,可避免诡寄请托等;”
“富者可得弛担,而贫者可无加额。”
“且银有定例而册籍也便于清恐查。”
“而若不推行此法于全国,则无以上之便。”
“北方虽银不足,但北方素来税轻,行一条鞭,当也不至于使民难以承担。”
张居正据理力争起来。
朱翊钧则反问道:“先生真觉得银价会是定例?不会因缴税时涨,不缴税时跌?”
张居正没有回答。
接着,朱翊钧又道:“北方苦寒,且产出少,税轻尚不如南方富庶,使大量富户迁徙于南方;若再只为官府解粮与豪绅大户之便,而增加北民负担,恐将来北方荒芜更加严重!”
“将实物折收银两等货币是将来必行之趋势,但先生操切了!”
朱翊钧这时突然这么说了张居正一句,且道:“但要全国皆以实物折收银两,也就是行一条鞭法,怎么也得等将来北方也有通行之银币后再说!”
“而这个银币不能简单地等同于银两,至少其价格得由朝廷能控制,以避免豪右操纵其价格进而借机盘剥百姓。”
“所以在真正作为国家的银币未定之前,地方上要准予百姓继续以实物纳税,严令各抚按不得强以白银征收!”
“银币?”
张居正没想到皇帝朱翊钧想的不仅仅是收税时以实物折为白银收取的事,而是想的控制银币的事,而不想让大户有通过操纵白银价格盘剥百姓的机会。
张居正无话可说,也就只能拱手称是,而没再坚持推行一条鞭,接受了皇帝的要求,只让地方抚按按各自主政地方的实际情况来办。
朱翊钧则又道:“眼下朝廷需要尽快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