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张四维这时不得不站了出来,道:“徐阶所言完全就是对臣的攀咬与污蔑!”
“臣请陛下明鉴,臣并没有这样主张过,也未说过事归六部、言归科道这样的话!”
在场的公卿和翰林国子监的清流们,皆不由得对张四维侧目而视。
他们当中,不少人还是支持“事归六部、言归科道”,而实现以公论议政的模式的。
毕竟这种主张听起来的确很好,使人人都可以不用担心被一权臣压迫,而能更轻松自由些,也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而代表一种公论,似乎自己也能参与朝政。
但现在张四维却因为徐阶这样说,而失口否认起来。
也就让天下之决议从于公论的官僚士子们倍感失望,他们不仅仅是失望张四维否认支持“事归六部、言归科道”,也失望张四维是因为害怕皇帝怪罪而失口否认。
徐阶这时冷笑起来:“那不然,次辅的主张是什么?”
张四维没有回答。
“告诉他。”
朱翊钧这时吩咐了一句。
张四维这才不得不道:“自然是以元辅的主张为主张。”
徐阶再次笑了起来:“但太师没在遗书里提什么主张,只提到人要有所主张,而不能随波逐流。公是未认真看吗?”
张四维:“……”
“陛下,臣认为,徐阶之言很失偏颇,愿从于公论,使事归六部诸司,而清静无为的未必不是良臣;”
“徐阶不过是自己无德,而落得如此而已!而不能说,清静无为且从于公论的大臣皆是道貌岸然之辈。”
少詹事赵志皋这时反驳起来。
徐阶笑了起来:“到辅臣这个位置,真的能做到有德而无为,公真信乎?”
“难道公之亲友门人乃至家奴,未借公之势求利寻财,而主动为公之清名克己复礼?”
“公要想亲友门人乃至家奴真的能做到管束自己,为自己清名而不得求利寻财,只怕公得有敢得罪亲友门人乃至家奴的魄力才行吧?”
“但若是如此,还有何人愿传扬公之清名,只怕最轻,也是说公迂阔而不近人情,刻薄且寡恩吧?”
赵志皋红着脸道:“家风若正,族人自然皆正!若只与君子为友,门下自然也皆为君子!你何必把自己对家人疏于管教对自己疏于约束的过错,推诿于天下人皆是如此!”
“实际上,我清流大多皆是持正者,既重家风也重交友,而不会自甘堕落!”
徐阶则看向了朱翊钧:“陛下,此公之言,罪员无法辩驳,罪员也无法证明他是在御前信口雌黄,还是真的是井底之蛙;”
“但罪员告诉陛下一个事实,陛下大可去翻皇明以前历朝史册与文臣笔记。”
“里面记载的大多数文臣,多数被赞扬清廉持正,家风严,对自己也约束的严,而只有一两个奸臣;”
“可若是只有一两个奸臣,又怎么会亡国?”
“难道天下文臣皆是对奸臣畏惧的不敢直言不敢抗争之辈吗,皆是懦弱之辈吗,可若皆是懦弱之辈,又怎么约束宗族族人与门人朋友,怎么算得上是清廉正臣?”
“所以陛下若信他的话,认为能到辅臣位置且崇尚清静无为的是真圣人,后人只怕只会将亡国的责任归咎于陛下!”
“毕竟后人也无法在史册上看出当时的辅臣有任何不对之处。”
“但若陛下用的是敢为之人为辅臣,哪怕最后亡国,后人也会知道这亡国不能只怪陛下一人,甚至都不会怪陛下,而只怪这辅臣执政不当。”
……
“陛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罪员自知罪孽深重,已不能苟活于世,何况罪恶昭彰,已难以掩饰。”
“所以,罪员此时不可能撒谎,毕竟臣还是靠此让陛下下旨免臣凌迟酷刑。”
“在罪员看来,这天下之官僚,要么是大奸似忠,要么是大忠似奸,鲜有完美无瑕者。”
“因为,欲做奸臣,就得掩饰自己,欲做忠臣,就得不近人情才能践行圣人之道,前者自然看上去忠,后者自然看上去刻薄。”
“罪员无疑是前者,所以罪员再会掩饰,事实上,的确做了对不起社稷苍生的事,犯的事比太师严重很多。”
“太师无疑是后者,虽做过许多不近人情的事,所谋之事却是大利于国。”
“而太师此时的遗书里的见解无疑是对的,陛下治政与其重德,不如重功,毕竟真正大德之人难辨,而还不如看其主张,看其欲立何功,而没准还会是一大忠臣。”
徐阶的确从未这么坦诚过,也未这么畅言过,一时竟越发的精神奋发起来,说的也很多。
“更懂先生的还是你徐华亭呀。”
朱翊钧说了一句。
赵志皋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