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时后。
五台山下人声鼎沸,上万男女老幼群情激愤……
他们正在冲击隔离带。
“都回去,都回去,严禁越过栅栏!”
在一片混乱中,脸上还有纱布的应天府同知嚎叫着。
然后因为牵动伤口,他疼的赶紧捂住脸。
而在他两旁是数以百计的衙役弓兵甚至小吏,举着棒子阻挡试图冲过去的百姓,不过后者人数太多,他们的防线摇摇欲坠,而引发这场混乱的原因很简单,隔离带后面,依然举行的公开日活动现场,摆着一摞摞的宝钞……
都是一贯面值的。
无论男女老幼,过去就能领一贯。
一贯宝钞,这是新钞,目前基本上一贯钞可以买两石多糙米。
而七品官月俸也就七石半。
这谁不疯?
一家五口过去就能得到超过一个七品官月俸的钱。
“让开,凭什么不让过去?”
“把这狗官扔到一边!”
……
蜂拥向前的百姓焦急地怒喝着。
那些衙役弓兵小吏们苦苦支撑,脸疼的同知还是捂住脸。
“连工钱都没有,你们拼什么命啊?”
杨丰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端着茶杯,对着衙役弓兵们说道。
后者的气一下子泄了。
然后防线瞬间被冲垮,甚至连衙役弓兵们也干脆涌向开放日现场,而倒霉的同知猝不及防,他还在捂住脸很痛楚的抽气,防线一下子崩溃,蜂拥的人群直接把他冲倒。他吓得抱头蜷缩起来,看得出是有经验,然后在拥挤中惊恐的嚎叫着,被冲得滚向一旁,好在旁边是臭水沟,他滚进去之后也就免于被踩踏。
不过那形象就完全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姓杨的,你挑动民变,挑动刁民作乱,我要告你去!”
他在臭水沟里面嚎叫着。
杨丰悠然地向后面一招手。
紧接着一群八岁以下的义女立刻端着她们的专用小手弩冲向同知,后者吓得赶紧闭了嘴,哪怕这是这些小妖精专用,那也是弩,近距离射死人还是没什么问题。
更重要的是……
不到八岁啊!
杀人都不犯法,谋反都不能杀!
八岁是个界线。
八岁以下什么罪都不受处罚,八岁到十岁除谋反等几个大罪外都是不受处罚,十岁到十五岁有罪的确需要受处罚,但不能审讯更不能用刑,只能依照旁证定罪,而且死罪必须经过严格审查,十五岁开始才属于完全依照成年标准。
所以这群小妖精别说有那个外交豁免,就是没有外交豁免,依照大明律现在杀了他也没事。
然后一个小妖精走到他面前。
因为同知还在水沟里,所以两人差不多面对面了。
那小妖精突然拿出一沓宝钞,还没等同知明白过来,这沓宝钞就抽在他脸上,他愤怒地想站起,紧接着四支弩同时顶到他身上,他吓得立刻不敢动了。那小妖精看着他,笑得很天真无邪,但手中那沓宝钞又抽在他另一边脸上,虽然力气很小,但因为那边是伤口,还是疼的他叫了一声。
那小妖精可不管,继续在那里天真无邪地用宝钞抽他脸。
反复的抽。
抽完左边抽右边。
那豪横简直堪称丧心病狂。
“这是什么?
钱!
没钱你拿什么跟我斗?”
杨大使端着茶杯,反派气质十足地说道。
紧接着他转向那些百姓。
“乡亲们,明天还来,连开三天,每天都有钞,以后还会不定期开,只要开就有钞!”
他喊道。
那些正拿着宝钞快快乐乐参观的百姓一片欢呼,就连那些衙役弓兵甚至小吏都在里面,小吏绝大多数也没工钱,只有外地过来的,这样的才有一个月很少的米,本地做吏的根本没有。
这可是一贯钞,拿一张这个月全家衣食无忧了。
这时候谁管别的。
“看看,这就是钞票的力量!”
杨丰说道。
“那还得有陛下给你撑着,若不是陛下纵容,就直接调来兵马,谁敢硬闯就以作乱统统杀了,看谁敢拿你的钞票?”
张显宗鄙视地说道。
“所以我才有豪横的资本,背靠皇权,手握钞票,几个文官有什么资格跟我斗?规则?这东西只是用来网住苍蝇蚊子的,可网不住鹰隼,别说鹰隼,就是燕雀都能冲破,他们终究还是太天真,以为自己掌握规则,就有资格为所欲为,但实际上别人遵守规则时候才是规则,不遵守规则时候他们就是个笑话。”
杨丰说道。
“你想说什么?”
张显宗疑惑地说道。
“没事,只是感慨一下而已。”
杨丰说道。
所以刘三吾为首的这些儒生们还是太天真了。
或者说朱元章这些年对他们的扶持给了他们一种错觉,以为他们已经可以靠规则获得足够权力。
尤其是科举文官正逐渐控制朝廷……
过去的文官并不是科举出身,毕竟朱元章起家的李善长这些,肯定都不可能是科举出来的,甚至他们都不是儒生,李善长是小吏出身。而洪武初年虽然开科举,但很快就因为朱元章发现儒生们多嘴炮暂停,然后直到洪武十八年才重开,而这次才是儒生们真正涌入朝堂。现在这批科举文官已经在控制官场,六部,地方官,再加上翰林院这个秘书团,基本上除了几个主官,剩下绝大多数都已经是科举官员。
主要是朱元章此前杀的那些,绝大多数都不是科举出身。
要么小吏晋升,要么征辟。
他们的清洗自然就给科举文官们让出位置。
这是朱元章故意的。
全面转向科举化,就必须先清理旧的官僚。
他在把大明朝廷由过去的无序变成以后的有序,由过去的非制度化变成以后的制度化,各地儒学建立,然后为他提供儒生,儒生考科举进入朝廷给他做官。
他的官。
而且一代代